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儿而已,也不知道那男孩在那儿等了多久,手都冰得不行,李郁川眼瞅着他头上的柿子直直地坠落,又顺势把人往过拉了一拉,送佛还要送到西呢,学雷锋也最好是帮到底吧。
徐宣却有些不好意思,他按了下腕上的手表,电子报时声从那个小小的喇叭中传出来,他通常都会比约定时间提前很久出门,就是为了防止路上发生状况,现在还完全来得及。
“没关系的,我很快就到了,就在那边,在圣水花园。”
李郁川看着男孩的盲杖在面前划了半圈,方向模糊,他有些放不下心。
“没事儿,我顺路的,走吧。”
于是徐宣就跟着前面这人走了去,路过了豆浆的气味,路过水果店的叫卖声,这里的路还算平坦,对方走得也不快,可徐宣个子高,腿长步子大些,总是莫名地会碰到那人的脚跟。
“抱歉……”
在第三次听见徐宣道歉之后,李郁川无奈地笑了,“别总道歉啊,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这鞋可结实了,穿太久了就是不坏,我都没法儿换新的。”一边说着,一边往侧面退了一步,把徐宣的胳膊挎在自己的臂弯处,丝毫不在意两个男人挽着手在街上走多么引人瞩目,“咱们并排走吧。”
徐宣听了这话也笑了,他知道对方是在帮他解围,肩膀碰着肩膀和那人并列,他们脚下的步调渐渐重合,徐宣觉得自己闻到了对方洗发水的味道,像是刚切开的橙子那样,汁液充沛,散发生机。
“你住圣水花园吗,感觉这边还蛮好的。”
“不是,我去工作。”徐宣应着李郁川的提问,知道自己的话会令很多人感到疑惑,他很快就又补充道,“我是钢琴的调律师,就像吉他要调音那样的。”
“哇,那你很会弹钢琴吧。”
“弹得不好。”
李郁川看男孩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嘴角上翘着,他又瞧见男孩儿那攥紧了的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他毛衣的一小块布料,怎么感觉像个小孩儿似的。
“哎,你太可爱了。”
“啊?”
李郁川是那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这没来头的话却把徐宣弄得一愣,他转头往李郁川的方向偏了偏,却也什么都看不见。
“不好意思,我这人嘴快,是想夸你来着,没有别的意思。”李郁川拍了拍徐宣的手背,走了一阵子路,他都觉得热起来了,对方的手却还是凉的,“到了,这儿是圣水花园正门。”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之前他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走了很久才是,也许是和李郁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间过得太快了些。
“谢谢,等下会有人带我进去的。”
“嗯,那行,我走了啊。”虽然徐宣看不见,李郁川还是摆摆手,仿佛两个人不是刚巧在早晨偶遇,而是已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一瞬间,周边又安静了起来,这是个房价不低的小区,安保不错,不能随便进入,工作日的上午,更是格外安静,徐宣眨眨眼,又按了一下手表的按钮,电子报时和从前一样冷静僵硬,可徐宣却觉得顺耳了许多。他比原计划要早到了些,这家的雇主对时间要求很严格,所以要再在门口等一会儿才行。不知怎么,徐宣忍不住回想起李郁川身上的那股橙子香气来,那就像是小时候,坐在爸爸的车子里,圆型的罐子清新剂快要用完时散发的浅淡味道。
爸爸离开了有多少年了呢,过完这个年的话,就是十二个年头了,时间从徐宣身上奔碾而过,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记不起爸爸的脸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虚影。其实好像自从盲了以后,很多东西的样子,徐宣都记不清了,它们变成了无法得知触感的一个空荡荡的框架似的,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可就这样子,也是活着的,也过到了今天,徐宣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也没有资格再像个小孩子那样哭闹了。
“啊,还好你还在呢。”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将徐宣从低沉的回忆里拽出来,他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望过去,是刚刚的那个人。
“给你,这个,我都走回刚才那个路口才想起来包里有个暖宝宝,你焐下手吧,我得走了,来不及了,拜拜啊。”
被塞了什么滚烫的东西,灼热感从手里传过来,像刚刚那人的热乎乎的手心儿似的,还没等徐宣说什么,那人却又跑走了,流星一样,眨个眼就不见了,好像刚才只是徐宣做了个白日梦。刚刚给自己带路的时候,还慢悠悠地说顺路,现在就急急忙忙的了,徐宣想对方一定是专门为了帮自己才这样,他摸了摸手里的东西,是把两片暖宝宝粘在了一起,无纺布袋里的铁粉轻微地摇动,轻不可闻的沙沙声,徐宣都听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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