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天家皇室休妻,没有王妃和离的规矩。”严老夫人如被人扼住脖颈,瞬间失去所有声音。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女儿临终之际的场景,她会拉着陪嫁的手一遍又一遍交代,不要将她难产的事情告知父母,让父母难做。她会说他嫁入皇家是尽忠亦是尽孝,如今她身死皇城,也算忠孝两全,不负她父母的一生英名。严老夫人脸上血色瞬间褪色一干二净。商溯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十分讨厌这种愚忠愚孝的故事。严老夫人身体晃了晃。她木然转动眼珠,看向几乎想将自己缩到地下的亲卫,衣袖微动,骤然出手。“老夫人——”亲卫大睁着眼,身体无力倒在地上,他甚至没能看清楚,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夫人是用的什么武器要了他的命。商溯啧了一声,“夫人虽老,可身手不减当年。”“唔,彩。”商溯抬手鼓掌。花厅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您消停会儿吧!老仆沙哑开口,“老夫人,节哀。”“我早该知道的。”严老夫人拭去赤金簪子上的血迹,将簪子重新簪在发间,“茜娘洒脱豪迈,生平最爱笑,可自她嫁入皇城,她的笑便越来越少了。”“她从来不喜欢这个地方,更不喜欢胸无大志的四皇子。”她喜欢的,是能与她纵马天下的少年将军,而不是脂粉堆里的纨绔皇子。但帝王一声令下,她只能嫁,带着将门虎女对大盛的忠心,嫁给她不喜也不喜欢她的人。——是将门之后的身份害了茜娘。严老夫人闭了闭眼。未淌出来的泪被她生生咽下去,她掐了下掌心,深吸一口气,缓缓调整气息。半息后,她终于调整好情绪,缓缓睁开眼,看向另一人,“你想告诉我什么?”“我想告诉老夫人,大郎并非死于敌军之手,而是、而是有人故意害他。”“老夫人,二郎死得冤枉。”剩下几人惊悚开口,“三郎至死都在等援军,他以为只要自己撑下去,便能到援军,与他并肩作战,大破朱贼。”“可他没有等到,他万箭穿心而死,尸首被朱贼所获,死无全尸,挫骨扬灰。”“老夫人,四娘的悲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是那些人见死不救,四娘才会被叛军所得,被害得疯疯傻傻。”“老夫人,您、您救救二娘吧。”“二娘快熬不下去了,可她不敢声张,因为老将军本就被天子忌惮,她不敢再让老将军为她得罪权贵,让老将军更不被权贵士族所容。”“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一声又一声,仿佛是一柄又一柄的锋利刀子,狠狠插向严老夫人的心窝,让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夫人面无血色,再不复初来花厅时的威严肃穆,她不再是征战沙场的女将军,也不是将军府的老夫人,而是一个眼睁睁看着子女们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可怜可悲的母亲。极度悲伤自责中,严老夫人看向商溯,“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难得你还能保持理智,不错。”商溯微挑眉,懒得与人绕圈子,“我只问你,是效忠一个薄凉狠辣又昏庸的帝王,还是投降相豫?”“你若愿意投降相豫,我可以把你们送出京都,让你们去——”“可笑,大盛天子并非明主,难道相豫便是救世之人?”严老夫人冷声打断商溯的话。商溯懒懒出声,“他是不是救世之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严守忠已出征半月有余,若月底他仍不能传回捷报,你便会被皇后请去宫中小住,名为作客,实为人质。”严老夫人脸色微变。少年猜错了。不是月底,而是现在——她今日出府之时,便有消息传来,皇后有意请她去宫中。“我的话已经带到,降还是不降,你自己拿主意。”商溯啧了一声,“不过我劝你快些拿主意,因为你几个子女里,数严三娘心中少算计,聪明之人尚死得如此惨烈,直率之人又如何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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