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真对他十分关怀。碧鸳插上香回头,看见他忽地蹙了下眉,“你怎的又不穿昨日那件袍子了?”池镜笑道:“今日重阳,要到大宴厅上坐席。”碧鸳绵绵地一笑,“你和你父亲身量差不多,他的衣裳你穿着倒很合身。”池镜悠哉地侧过身去,半低着笑脸,抱着胳膊把脚前后垫了垫,身子也是前后荡了荡,“所以父亲好些不穿的衣裳都给了我,也犯不着改它了。”碧鸳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嗔他,“你父亲其实疼你,只是他一向不把那些话挂在嘴巴上。又当着大老爷在那里,更不好带出来。”她走到里间去,“听说你母亲病了?”池镜跟着踅进来,欹在那屏门上,“着了些凉,没什么大碍。”“你替我问个好,我就不去瞧她了,免得她嫌闹。”赶上今日重阳,池镜既来了,不好不问她一句,“那姑妈今日可到大宴厅上吃酒听戏去?”碧鸳了无兴致地往里间走,“我就不去了,你们乐吧。”原也是少她一个不少,今日还比往常多出好些人来。都是二府里的人口,好些玉漏也是头回见,说是先前都在为二老太太守服,不好热闹,节下都是在他们自家府上过。如今出了服,又都到这头来凑热闹。大宴厅上摆了十来桌,老太太高兴,许各主子跟前服侍的妈妈丫头们到里间另开了两桌坐下。玉漏并丁柔坐在一处,凑去问这是谁那是谁,丁柔都一一说了。青竹坐在对过,玉漏见她神色有些惶惶的,猜她是为正二爷的事。朝外头望去,那正二爷正在男眷席上大饮大乐,时不时地搁下箸儿朝外面戏台子上拍手叫好。那戏直唱了一日,隔天傍晚玉漏还觉得耳朵里嗡嗡的,正在吴王靠上坐着掏耳朵,忽然见个小厮浑身湿漉漉的连滚带爬地从前厅里冲进院来。她和丁柔皆是奇怪,待要问那小厮,那小厮已等不得了,踉跄着跑进屋,直奔老太太跟前大嚷起来,“老太太不好了,正二爷、正二爷跌进河里、淹、淹死了!”老太太才吃了晚饭,正有些昏昏沉沉地打瞌睡,听见这话神魂一抖,登时精神起来,“什么?!”“正二爷、”那小厮跑得快断了气,浑身湿哒哒地伏跪在地上,反手向后指着,半晌仍是句不成句,“正二爷——”老太太从榻上慌着立起身,扣紧了额心,“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那小厮狠咽几下,方才细说:“正二爷因明日要回句容县去,今日下晌便带着小的们几个往曲中去,在河上包了一艘船,治席请他几个朋友吃酒。大家吃醉了,又跳又闹起来,不知怎的,把那船跳翻了,十来个人都跌进河里!后头大家好容易爬起来,一数人头,正二爷还没爬上来呢!大家又乱忙着捞他,等捞上船时,人、人已经没了气了——”听得满屋的婆子丫头也是大惊,一时乱问起来,“那正二爷人呢?”“请大夫瞧过没有就说没了气了?”“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此刻人在哪里?!”那小厮道:“我们先把正二爷送到了岸上一家医馆里头,那大夫也说救不活了,小的这才先赶来回话,此刻人想必是往回抬了。”老太太听见没得救,脸上有些不知所措的镇定,屁股跌回榻上,也是一时乱了神,心想着人死在这里,要如何同他父母交代?此刻那毓秀走到厅中吩咐那小厮,“你先下去接应他们送回来的人。”说着又驱赶屋里的人,“你们都下去,请何太医来再查检查检,吩咐着预备下棺椁什么的。”一时就剩了玉漏丁柔毓秀三个在屋里,玉漏乱中有序,忙去取了颗老太太素日常吃的安神定气的药丸来,丁柔捧上热茶,毓秀在旁哀愁着脸劝,“老太太,老太太别过分伤心,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岂是您老人家能勉强得了的?想必这也是正二爷的命数,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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