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里仰着脸看着他的眼睛,够恨,也够冷。
祁司北压根没想躲那一巴掌。
他的眼睛被雨淋得泛红,低下脸,抬手不动声色用指腹擦了擦。
“解气了么。”
她被他似笑非笑的腔调堵得说不出话来。
手中的那盒烟,被她扔在老墙上,弹落回湿漉漉的雨地。
“啪嗒”一声。
“祁司北,这几年,你过得挺好。”
脾气见长。
下一秒,本准备擦肩而过走出巷子的林雨娇,撞上一股挣不开的力量。后背也跟着往后猛然撞。
像是一瞬间委屈决堤的水,为了不让人看出翻涌,所以这样沸腾了。
最后,是祁司北突然护在她身后蝴蝶骨上的手背,狠狠撞在水泥墙壁上。
“是。我是过得挺好。”
他不在意手上的疼,把脸刻意埋在她看不见的颈侧。
林雨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继续不着调的语气。
一句轻描淡写“过得挺好”,一笔带过这三年两年,一笔带过所有在他身上发生的痕迹。
他把所有的疼,一字不漏嚼碎了,生生自己咽下。
祁司北的脸很烫,触碰到她的颈窝皮肤。身后那只手又抓得那样紧,呼吸里是两个人交叠的气息和雨声。
雨珠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林雨娇只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难过。”
抱在她背后那只手僵了一下。
在祁司北走神的片刻,她直接用力推开了他。
他转过身。
巷口已经响起一群人的脚步声。
几个人扶着酩酊大醉的谭佳妍出现。在看清巷子深处站着的人之后,全都炸开了锅。
“你什么心思,翻她通讯录直接打给祁司北?你敢拨这个电话,我都不敢出来碰到他。”
“我哪知道那是祁司北,备注明明是哥哥啊。”
“我能要张签名照吗”
他只是跟谭佳妍亲哥是好朋友,刚好在这附近的酒店,答应了她今晚抽不开身的亲哥,来这里送她回家。
林雨娇没回头,擦肩而过乱哄哄的人群。
像是一个路过这条巷子的路人。
雨路上急停下一辆黑色奥迪。驾驶座上跑下来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只表情臭脸的橘白猫,看见祁司北,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奔过去。
“祁老师,祁老师。”小助理哭丧着脸抱着猫过去,“实在对不起。”
“你走了以后公主一直在房间里叫,一开门就往外冲,我真控制不住啊。它怎么这么黏你。”
耳旁猫叫声很吵。
林雨娇不由往那人怀里看了一眼,怔了一下。
怎么这么像那只她经常在上禾路喂的流浪猫。
看花眼了吧。她想,收回目光继续往外走。
祁司北冷冷重新戴上口罩。
手背上那道猩红的擦伤,在冷白夜色里格外刺疼。
一手抱猫,犹豫了一下,一手隔着路都走不稳的谭佳妍衣袖,不耐烦抓着她往外走。
许是刚才林雨娇那一巴掌让他有点恍惚。
想起离开上禾路的那一年春天,三年前。
那个银发戾气,像个打了败架的混混一样的少年,全身上下只有八百四十块钱。
在巷口碰着了得口炎吃不下饭的那只猫。
眼熟是因为,他经常看见林雨娇一边喂它一边跟它说话。
他用八百块钱给猫治好了病。然后带着那只猫,用剩下的四十块钱买了火车票,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去了北京。
祁司北从十八岁开始没有家,他很想给它一个家。
一无所有的人,只有难凉的热血和硬骨头。
还有一只叫公主的猫。
北方,是十几块钱一晚上的铁皮棚搭建出的旅馆,是夕阳西下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天桥,是回到旅馆拧开水龙头全是红色的锈水。
那群追要陈冬雄债的人也好几次找到过他的落脚处。
为首闹事的,不愿意等法律的判决书,也不愿意相信法院能把潜逃在外吞钱的高层全都追回来的那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走向被一群人摁在地上的祁司北,抓着他不知道低头的脖子,也给过他重重一巴掌。
他们想让他去死。
但林雨娇那一巴掌,是想让他好好活下去。
那他再鲜血淋漓,都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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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南的冬天冷得漫长。
风把西湖边的冷水雾,吹得渗入整座城市的灯火。
林雨娇去手机店还备用机,顺便拿回了自己修好的手机。
站在霓虹闪烁的街头,下载回因为工作忙碌,戒掉许久的国内娱乐软件。
犹豫了一下,缓缓输入三个字。
2022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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