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先用这些试试吧。”
&esp;&esp;估摸有几斤的菱锌矿到手,李明夷瞅瞅逐渐黑沉下来的天幕,终于说出了青年等待已久的那句话。
&esp;&esp;回到军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有赵良行的腰牌通关,轮守的士兵倒也没有为难,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军营,才不免古怪地回头多瞧了几眼。
&esp;&esp;自己的兄弟自然是眼熟的,只是灰头土脸的,活像土里才挖出的人。
&esp;&esp;跟在他后面那位,虽是镣铐加身,整个人干净整洁多了,只有鞋袜稍微沾了点泥。
&esp;&esp;……到底谁是俘虏啊?
&esp;&esp;在隐约嘀咕的视线中回到军医处,却见本该熄灯的营帐里隐约亮着灯火,门口一左一右还杵着两道身影。
&esp;&esp;凑近些,才看清是赵良行、谢照两人,一个支着脖颈张望,一个抱着腰刀举目,显而都不甚放心。
&esp;&esp;见李明夷全须全尾地回来,赵良行才放松了背脊,含笑向风尘仆仆的两人道了句辛苦。
&esp;&esp;倒是谢照转眸扫视一眼,见那士兵冷着的一张脸上尽是狼狈,唇角不觉挂上一丝笑意。
&esp;&esp;李明夷和两人颔首招呼一声,接着向身旁已经伸着懒腰的士兵吩咐:“你先将这些炉甘石分为二两一份,每份最好半拃长短,各放在炉火上头煅烧两个时辰,直至烧红,再研磨成粉,至少研上一刻。”
&esp;&esp;青年打着呵欠的嘴还来不及闭上,滚圆的眼睛先难以置信地瞪了过来。
&esp;&esp;这都几更天了?
&esp;&esp;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esp;&esp;他尚未来得及用言语表达出不满,对方已经施施然开口:“军机……”
&esp;&esp;话还没说完,只听锁链哗地一响,李明夷手里那袋菱锌矿已经叫青年抢了过去。
&esp;&esp;那张汗泥俱下的面庞咬牙切齿挤出一个笑容:“军机不待。”
&esp;&esp;不必再念了!
&esp;&esp;他用眼神凶巴巴地补了一句,转身钻进营帐里。紧接着,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怒气冲冲的翻动声。
&esp;&esp;赵良行心疼叫他拿来撒气的药炉,匆匆和李明夷交代了安置的地点,便赶紧跟进去亲自看着。
&esp;&esp;“你还真有办法。”谢照往门框上一靠,往里转了转眼珠,不乏打趣地笑道,“我果真是多余留这半日了。”
&esp;&esp;对方只道:“还未多谢小谢郎为我奔走。”
&esp;&esp;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多少带点含沙射影的意味,可这人说出口的绝对是真心之言。谢照站直了背脊,想了想才开口:“他们并非针对你一人,朔方军军风本就剽悍——有时规矩太多,反而会束手束脚。”
&esp;&esp;这点李明夷倒不否认:“太守规矩,狼就养成狗了。”
&esp;&esp;见他一身干净,显而也没吃到亏,谢照放下腰刀,会意一笑:“你还不知道吧?以往大家都喊他们西北蛮子,这股野人做派,便是郭公也头疼了许久。”
&esp;&esp;可若真抹平利爪、摘去獠牙,又将以何驱狼逐寇?
&esp;&esp;看郭二郎在军营中的威望,便知郭子仪本人在将士们心中地位多高。这是数场指挥得力的血战换来的拥护,当然不会轻易复刻在一个有叛国之嫌的军医身上。
&esp;&esp;谢照想宽慰他的道理,李明夷并非不能通达。既然是以本事说话,郭二郎的为难倒也算给了他一个机会。
&esp;&esp;他不置可否地颔首:“不管蛮子还是野人,能打仗的才是好兵。”
&esp;&esp;对方回答得如此阔达,谢照不觉哑然。
&esp;&esp;他抬眸看向身前连营的军帐,目光在背后隐约亮起的炉火中明晦交加:“本不该把你卷进来的,只是此次收复长安事关机要,郭公万事筹谋,只恐一疏。”
&esp;&esp;此次收复长安,既是郭子仪首次独挑大梁,也是朝廷最后一次证明自身的机会,任何人都输不起这一仗。
&esp;&esp;李明夷同意地点头:“这一战必须赢。”
&esp;&esp;谢照的视线慢慢回转,落在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庞上。
&esp;&esp;一年未见,可想彼此都经历几多变故,可悲难未曾磨砺其锋芒,倒更令他心性坚韧刚强。
&esp;&esp;他动了动唇,终是轻轻出声:“郎君以前可不是好管闲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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