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圈。
“七哥好样的!”尔宜笑着叫起来。
陶骧回过头来,看了这边一眼。
静漪正望着他。
他似乎是在笑,可是正要指挥黑马往这边来时,黑马突然一个甩身,他整个被甩落在地……眼看着四周的尘土扬了起来,他抬手一挥,以为这家伙又要攻击他了,正想翻身躲避,黑马已经靠近了他,那大鼻孔动了动,喷出热气来,对着他的脸,一拱。
陶骧竟被这一拱弄得愣了下,好一会儿,手掌才落在马鼻子上,摸了摸。
黑马立时打了个喷嚏。
陶骧就被喷了一脸口水鼻涕,脸上湿乎乎的一片。他抬起手臂来蹭了蹭脸,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围栏边的人已经笑作一团。
他转头,“还不过来帮忙?”
他挥了下手,眼前的烟尘散去,那么多人在笑,静漪也在笑……
一舒一卷的画 (九)
马行健过来把他拉起来。他这一走动,才觉得身上简直没有一处不疼,还又脏又臭的。他看了看身后的黑马——马夫牵着它,还是很不服气地嘶鸣着甩头。于是他过去,拍了拍它的背,交代着:“以后不管谁伺候,都小心些。它可不是赛雪。犯了性,不认人的。”
“七爷您的马,没有哪个是好脾气的。赛雪也不好伺候啊。”那马夫一脸的泥汗,笑嘻嘻地说。
陶骧一笑,挥了挥手。
他走到马场边,静漪还在那里。
她看着他眉梢眼角的汗珠,默默把手帕递过去。
他接了,按在眉上。
谁也没说什么,很自然地,她走在他身边。
“七哥七嫂,我先送玛丽和小灰回去。你们等我啊!”尔宜高高兴兴地牵着她的马回马舍了。等着她的工夫,陶骧问:“不是说不会骑马吗?”
他来的时候,看着她正玩得高兴。虽然技巧生疏,看得出来受过很好的骑术训练。
“只会侧骑,不算。”静漪说。
陶骧想说什么,忽觉得浑身湿冷黏腻。马行健将他的外衣取来,他都嫌沉重。倒是静漪替他拿了,他拗不过才穿好。这一来,早将刚刚想说的话,抛在一旁。
“你以后还是小心些吧。”静漪轻声说。看他驯马,很有点不要命的架势,让人胆战心惊的。
陶骧看看她,没吭声。
静漪以为他嫌自己多事,也不再说什么。
回去后,张妈看到两人都是一身尘土,忙张罗着让人给他们放水洗浴。
静漪去骑马是毫无准备的,帽子都没戴一顶,此时头发里都是尘土,这一洗颇费了点时辰。等她出来,陶骧已经收拾停当、在起居室里正踱着步子。
陶骧看静漪出来,站下来。
许是因为他在家,她穿得没那么随意,正经换了袄裙,只是头发才洗过,像是没全干,松松挽起,像两团墨黑的云……这几天天气越发见了暖和,她穿的没那么臃肿,身形也越发显出纤细来。细看,她像是清减了些。
这一发现然他有点意外,仿佛很久没有认真留意她的样子了似的。
时间过得也快,院子里的梅花开了也落了,过不久,桃花都该含苞待放了……
静漪见他出神,轻声问:“还不走吗?”
他说了今晚有事要出门,并没有说什么事。
穿的是寻常的衣裳,可见不是公务,不过整洁大方,见谁都不会失礼……这个念头一起,她略觉不自在,瞥见桌上的一摞报纸,顺手拿起来翻着。其实也看不进去什么,她略显得急躁地翻了两版,忽然就看到了一个大标题,立即将报纸那近了些。
陶骧把外衣穿好,看到静漪打开报纸就跟被定在那里似的,已经有一会儿不动,皱了下眉。他拿了支烟在手里,在烟盒上轻轻一磕,打破了沉寂。
她迅速地看了他一眼,把报纸合上。
陶骧点了支烟。他望着静漪,她刚刚那一眼若惊鸿一瞥,说不出眼神里面有些什么——那么大的一对眼睛,眼神里可以包含的东西太多了……
静漪慢慢地将报纸叠好,整整齐齐地依旧放回茶几上。
她看了看时间,说:“你该出门了……我得去奶奶那里。”
陶骧反而坐下来,看着静漪下楼去,脚步快极了……简直像逃跑。
他嘴角一牵。
“七少?”马行健上来催他。
陶骧把静漪放下来的这份英文报纸拿在手里。这是沪上有名的英文报纸,常见她翻看。他稍稍一翻,马上找到那则消息,虽然不是在头版,文章配上相片,还是很显眼:《当红名伶,香消玉殒》——筱玉仙同琴师一行,搭乘自北平往济南去的飞机,因大雾坠落山崖。一行十七人,连机组成员在内,无一生还。筱玉仙的遗照,巧笑倩兮;飞机坠落现场,一派狼藉……这等程度的坠机,恐怕结果是尸骨难寻。
他将报纸丢下,看张妈上来送茶水,问道:“报纸都是按时送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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