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看他虽然头上左一层右一层纱布层层包裹，露出来的部分肿得可怕，但人清醒着，能说能笑，就没有什么大碍，便说：“怎么能不来看你呢？你该好好休养，不用多说话，免得费神。”
白文谟笑着点头。他让护士把他扶起来。他费力地坐稳，见尔宜站在床尾，看了他发愣，笑问：“八小姐，难道我的脸肿成了冬瓜，你就不认得我了？”
“真见鬼。你怎么伤了哪儿，也没伤到嘴？”尔宜哼了一声，说。
白文谟哈哈一笑，笑得身上疼痛难忍，脸色煞白。尔宜忙说得了别笑了，真是太爱笑了，这会儿不止像个冬瓜还像个爱笑的冬瓜……怕不是个冬瓜精吧？
“尔宜！”陶骧看了尔宜。
尔宜不出声了。
文谟顾不得疼，笑得更厉，赶忙摆手跟陶骧示意自己没事，请他们坐下，看了尔宜道：“那可不？鬼门关摸了摸回来的，没成鬼倒要成精了。”
尔宜笑。
白文谟人倒是很有趣的。尤其看着严肃的七哥和他在一处，一问一答之间，文谟的诙谐、南方式的文雅和七哥的规整、北方式的粗犷凑起来，怎么听，怎么想笑……
等陶驷夫妇进来，又少不了一番关心。
静漪坐得稍远些，见文谟始终笑眯眯地同他们说话，脸肿得厉害，一张清秀的面孔，此时真要看不出究竟来了……她转而看看尔宜。尔宜坐在一边，也并不插话，发现她看自己，还对她笑了笑，但那目光，始终在陶骧和白文谟脸上来回游动，静静地听着他们说什么。那文静的样态，也是少见的。
静漪默默地低了低头。
病房里的药水味有点浓，她坐了一会儿便觉得不适。
她自管悄悄地起身，雅媚发现她准备出去，回手拉了她的手。她低声同雅媚说了句话。雅媚也就点头让她走开了。
走廊上依旧有着浓浓的药水味。
静漪站了片刻，在走廊窗边呼吸着新鲜空气。
想必因为潮湿的缘故，医院里长久以来积淀的药水味发散不出去，让人有憋闷异常的感觉。
她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病房里的病人也多，医生护士在走廊上穿梭着，脚步匆匆忙忙的。不时地从病房里传出低低的呻吟声，幽暗的长廊里，这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静漪脚步不禁加快了些。
迎面走来的护士小姐看到她，礼貌地问她需要什么帮助，得知她要用卫生间，亲自带她过去。
静漪微笑致谢。
她久已不同从医的人打交道，到此时才知自己仍对他们有着莫大的亲切感和信任感。
护士小姐见她同自己客气，不禁脸上有些泛红。
静漪有些不解，护士小姐便说，我知道您是陶太太。
静漪愣了下，才意识到这位护士小姐说什么。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您的照片。早听说陶太太是大美人，一直留意呢。没想到昨天晚上见到了陶先生，今天还能见到陶太太。”护士小姐轻声说着。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急忙答应，“对不住，陶太太，打扰您了。”
她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静漪看她白色的衣裙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竟有些恍若梦境之感……像这样可爱的护士小姐，就像是穿白衣的天使吧。晴天白日里见到天使，不是梦境又是什么……她停了停，走进卫生间去。
她在里面呆了有一会儿才出来，细细洗了手。
衣襟上溅了点水珠，她低头擦着，出门转身，险些撞上人。
“对不住。”她忙道。
“没关系。”那人轻声说。
他是头也没抬地就走过去了。
那声音却让静漪站住了。
她呆了似的，看着眼前幽暗狭长的走廊……那声音，那漂亮的京片子，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嗓音……穿着白大褂走起路来，总是要不时的甩一下衣襟……他不喜欢正正规规地把白大褂衣扣系好的。
她扶了下墙，猛得转身，就看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身材高高的男医生，脚步匆匆，越走越远。
她转身急了，头有些晕。仿佛这半天的心慌气短都找到了缘由。
“孟元……戴孟元！”她声音由低到高，带着颤音。
如火如荼的殇 （十一）
那人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着，反而越来越快。
她要追上去，也必须跟着走得更快。
身后也有脚步声，似乎是她脚步的回声，紧紧跟随着她。这急促的节奏让她心跳得更急，但是她顾不得那些，只想追上去，追到孟元……
“孟元！”她叫着。
她不会看错，那分明是戴孟元。
是的，这里是医院……她曾经想过的，和孟元一同做医生，做最好的医生。
那医生脚步停了下来，他回头了——真的是孟元！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清秀面容。
静漪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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