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神色暗淡下来,她的马想来也不见了,自己孤身一人又能去哪?
她白净的脸上沾染尘泥,辨不出真容,衣裳也在地上滚得灰扑扑的,整个人瞧上去落魄可怜。古道热肠的少年见了难免心生同情,侠义顿起。
他瞥了一眼车头的方向,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如跟着我们。前面驾车的是我师父,他最是心软,你装装可怜便行了,我当初也是···”
话还未说完,车前立即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呵骂:“臭小子,你又在胡说什么!”
裴洵继而噤声,口语无声道:“求他的。”
日暮时分,他们三人才到一座小镇。
下了车,秦玥总算见到了裴洵口中的师父,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他虽已鬓角斑白,可精神矍铄,半点不输年轻人。
秦玥从裴洵口中得知他姓田,便诚挚开口道谢:“田大夫,多谢相救。”
田逸春觑了一眼灰头土脸看不清长相的人,喉间含糊应了一声,“嗯,先找家客栈。”
晚膳时,三人同坐一桌,秦玥低头在一旁闷声吃饭,听这师徒二人偶尔交谈两句。
经过一下午在马车上的相处,她稍稍了解几分裴洵的性子,直爽又没什么心机,饭桌上还对田逸春提了一句留下她的话。田逸春未置可否,瞪了他一眼叫他老实吃饭。
为了省钱,晚上田逸春只定了两间厢房,他一间,秦玥与裴洵一间。秦玥身上还有不少银子,但碍于她编造的孤苦凄惨身份,只得忍着和裴洵同住。
离了田大夫的眼,裴洵身上那股桀骜落拓便更无收敛,一进屋就叫来了热水,站在床边扯开衣衫,“可算能洗一洗了。”
劲瘦结实的胸膛闯入眼,秦玥立时别开目光,不自在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遮掩。
身后一团热气靠近,裴洵走到她身旁道:“小师弟,你先洗吧?”
自从在车上说要她留下后,他便自作主张地给她起了这么个称呼,乐此不疲地叫了一路。
杯中的水一抖,秦玥连忙道:“不必,天太凉了,我不洗。”
裴洵皱起眉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身上这么脏,不洗可不许上床。”
秦玥求之不得,“我、我不上床,我睡在凳子上就好。”
她脸上尽是污垢,但耳后却干净,白净的耳垂随她说话间开始泛红。裴洵自她身后探出头,盯着她的侧颜道:“你脸红什么?”
耳边骤然响起这句话,秦玥如受了惊的兔子,急促地移开几步道:“你靠太近了,我热。”
“又冷又热···”裴洵嘀咕两句,而后恍然,上下打量了一圈她弱不禁风的身形,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秦玥大惊,担心他是看出自己是女子,一抬头正巧对上他玩味的神情。裴洵赤着上身,不经意间,她扫到他右臂上有一团青色的东西。她不由得想到了戚少麟身上的刺青,裴洵手上也似是纹的一个图腾。
见她视线挪不开,裴洵更觉得自己猜到她的困窘,开口安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师弟不必自卑。”
两人外形差别过大,男子哪有不在意体魄的。
秦玥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收回目光坐到桌边,顺着他的话:“我自幼身子弱,在外沐浴更是容易感染风寒,裴兄弟你洗就好。”
裴洵听她语气落寞,双手撑着桌面低下头看她,“小师弟,你究竟想不想留下?”
自他跟着田逸春以来,每日面对的都是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当真是无趣至极,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年纪相仿又合眼的,当然想留人下来。
秦玥轻点了一下头。不说其他,单是戚少麟的搜捕她就应付艰难,若是继续孤身一人,难保不会被发现。
裴洵想了想,正经道:“我和你投缘,你要是肯乖乖叫我一声师兄,我就去求师父将你留下。”
秦玥蓦然抬首,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眸,瞧上去恐怕比自己还小些。她脱口便道:“你才多大啊?”
就要她叫师兄。
“十七。”裴洵回她,笑得一脸无害:“那又怎样,师兄弟是论拜师的时日长短,和年纪有何关系?况且你叫我一声师兄,我往后处处护着你,也不算占你便宜。”
只是这人当真是空长了一副纯良的面容,实则一肚子坏水。秦玥犹豫着不肯开口。
裴洵站直身,“你若是不愿意便算了,师父虽然心软,但戒心却不小,你做好明日留在这镇上的准备。”
这一段时日以来,秦玥学会最多的便是能屈能伸,左右叫一声师兄也无关紧要。她咬咬牙,清声吐出两个字:“师兄。”
裴洵满意颔首,含笑走到屏风后,开始使唤起了便宜师弟:“小师弟,师兄我今日背了你一路,腰酸背痛,你来给我捏捏。”
秦玥:“···”
也不知裴洵是怎么给田大夫说的,第二日出门时,他果真没说其他,只是临行前多看了秦玥两眼,随后算是默认了她同路回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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