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依衫冲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故作神秘地微笑,然后道。
啊,又是秘密。
夏天都已经过去,我还以为我不会再听到这两个字。
过了几天,我再躺在窗台上发呆的时候,视线范围内再看不到那簇在萧瑟秋风中依旧鲜活明亮的嫩黄色。
卢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透明的花瓶放在我床头,花瓶里盛着清水和被修剪过断面的小雏菊。
花瓣上还有新鲜的水珠,错落有致地装点着我的铁皮床头柜。
我对卢山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
连续几天,床头的花瓶里都有新鲜的雏菊。
我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中午在熙熙攘攘的食堂,卢山端着食盘,狼狈地从穿行过人群找到我。
他很拘谨地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讨好地给我一盒牛奶。
我把牛奶给了曲依衫。
曲依衫接过直接把吸管插进去一饮而尽。
随着牛奶盒子被挤压发出代表空瘪的杂音,卢山似乎慢慢积攒了些勇气。
他惴惴不安地问我:“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冷漠呢?”
他身体前倾,胸口压到饭盘上,把饭盘都压得翘起一边的角。饭盘格子里的汤汁酱汁于是理所当然地流出来,将他胸口的白色制服染色。
但即使如此,卢山也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只是执拗地望向我。
真挚的表情、炽热的眼神和格式化的动作。
我不做声地看着他,手里的勺子缓慢地戳着食盘里呕吐物一样的食物。
这座疯人院里的一切都和此时此刻的卢山一样,恶心得让人倒尽胃口。
“这里太吵了,”我问他,“你不这样觉得吗?”
卢山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很像正常人的表情。
他说,我也这么觉得。
晚上的时候曲依衫早早去睡了。最近她加快了编织的速度,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一点点空闲就会拿出毛线编织。
那件蓝色的毛衣逐渐有了一个完整的轮廓,只剩下最后的缝边。
“你怎么突然着急起来了?”
我问她。
曲依衫为了这件毛衣疲惫不堪,失去了往日的风度,憔悴得不像话。
“因为,”曲依衫打了个哈欠,然后为我掖了掖被子,然后道,“冬天快到了。”
说完她就准备去睡觉。
曲依衫临走之前,我让她把窗户给我打开。
“你想吹吹风吗?”
“不,我想屋里亮一点。”
曲依衫笑了笑,走过去,踩着我隔壁那个打过镇定剂之后昏睡的胖子的肚子,一把拉开了窗帘。
风吹进来,窗帘轻飘。
我则保持着被束缚的状态,静静地等待月亮升起。
曲依衫给我的树枝还藏在袖管里、被我握得很热。
不知道卢山有没有感觉到。
在关禁闭期间,我被告知此事会通知我的家长、阿不对,是名义上的监护人。
我觉得很好笑,那个工作人员的语气凶巴巴的,又透着得意,好像我受到了多严厉的惩罚似的。
可能是此地封闭、住户们是人又不被当作完全的人来尊重,因此就和学校格外相似。
所以”叫你家长来“也就成了一种有力的威胁。
他可能期望看到我脸色煞白,像是犯错了的小学生一样在听到这句台词之后筛糠一样地发抖——我于是配合了一下,惊恐地捂住脸,用一种绝望的语气问:“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叫他来吗!”
对方被我的反应取悦到了,露出得逞的笑容来:“你现在知道怕了吗?你真是……”
我张开并拢的手指,露出一只眼来观察他的反应,然后忍不住笑了。
“我真是?”我心情愉悦,“对啊啊,我真是太开心了。”
对方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最后他的同事来拉走他:“哎呀,你跟疯子争什么呢?”
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观察窗那头。
“他都敢杀人了,你怎么能把他当正常人呢!你想想卢工,伤成那样了……”
刻意压低的谈论声也随着他们渐远的脚步声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有点失望,听上去卢山是没有死掉的。
他运气真好,从四楼摔下去,也没有被树枝戳穿肺管子。
禁闭室阴暗狭窄,四面都是不透光的灰沉沉的水泥墙,床也很硬,翻个身都要掉下去。
我却难得地睡得很香,没有做噩梦,一觉到天亮。
在会客室里,我想起了曲依衫没有织完的毛衣,然后又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床头花瓶里的小花。
“干嘛露出那副表情?”岑北山问我。
“什么表情?”
“就好像是,”他刻意地稍作停顿,然后继续道,“很遗憾某人没有死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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