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空气近乎凝滞。
面若枯槁的女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轻微的起伏几乎看不见,氧气面罩内的水汽随着呼吸的频率变化。
心电图没什么规律地上下波动,时而尖锐剧烈,时而模糊不清,仿佛心脏在进行最后的挣扎,生命之火明明暗暗。
无数充满药液粗细不均的管子从四面八方连接上女人枯瘦的身体。
谢铋站在床尾注视着这张眉眼与他相近的脸,面上看不出几分情绪,青白的嘴唇泛着疼痛过后的疲累。
就在他接到消息赶来医院中途便出了车祸,一辆越野突然失控,以极快的速度横着撞向他们所在的车——
两辆车贴着车身擦出火花,谢铋由于巨大的惯性撞在车门之上,左腕骨折。
要不是这辆车经过改装再加上司机富有经验,按照原本的的冲击力,两辆车上的人在冲击的那一瞬间便会当场死亡。
最后的调查结果是越野司机前一晚和同行朋友喝酒,发生口角,司机情绪一时激动开车回家,恍惚间车速飚到将近120码,才差点酿成这样的惨剧。
何其相似,这些年来出现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灾祸,与他父母那起何其相似。
谢铋低垂着眼,混乱扭曲的心电图痕迹映照在他琥珀色的眼瞳内,他张开粘连的双唇,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妈。”
随后,他又侧头看向他身后静默伫立,两鬓斑白的男人:“林叔,最多还有两个月吗?”
林镡沉默片刻,并未指出这句话是医生当着他们的面说出的,他狠下心道:“是。”
“走吧,回公司。”
谢铋移开近乎订在病床上的视线,嗓音没有丝毫起伏,平静的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车窗外景物牵线似的飞速略过,连成一片黏腻眩晕的抽象画。
“开快点。”他轻轻敲了两下车窗。
谢铋略微后仰靠在车座,被固定的左手虚虚搭在一旁,心跳出现在耳畔,鼓膜一突一突地震动,喘息声骤然加重——
他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手指扣住车内凸起,冷白手背上青筋乍现——
“刺啦——”一声,谢铋呼吸一窒,打开车门快步冲上电梯。
进入顶楼的办公室,谢铋对着镜子整理稍显凌乱的头发,突然想到什么,拿起手边那副金丝眼镜,架在了鼻梁上。
他坐回黑色皮椅上,打开手机进入微信顶置,按下视频通话——
“小然。”
——————
阳光穿过苍翠树林缝隙,透过半开的窗户,斑驳地洒落在木质书桌上。
一高一矮两位少年并肩坐在书桌前,较矮的那个将胸口贴近桌面转头仰视着身旁那位气质沉稳的少年,笑嘻嘻道:
“谢哥你鼻孔的形状怎么都那么好看呀——”
说罢,他又毫无边界感地扒拉着身旁那人的肩膀,将眼睛凑地更近,“谢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鼻毛——”
较高的那位少年终于忍不住了,抽起手边的练习册“啪——”一声拍在那人毛茸茸的的脑袋上。
“还学不学了?”
“呜————”少年抱着脑袋眼泪汪汪,眼珠子转了一圈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自己手边的练习册,无比猥琐地勾起一侧嘴角——
“哈哈哈谢铋吃我一击————”
卷成筒状的练习册敲击在沉稳少年头上的一瞬间,那张哪怕对光也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容骤然四分五裂,被捏碎成五彩斑斓的色块随着从窗口吹入的清爽微风消散。
“谢哥————”他站在喧闹嘈杂的十字交叉路口旁哭喊,不算锋利的圆润硬边近乎将柔软的掌心割破。来往车辆的尖锐轰鸣,轮胎摩擦地面令人头皮发麻的鸣叫,以及偶尔传来的刺耳喇叭声与行人匆匆路过时急促的脚步交织,掩盖了所有哭诉与绝望。他叫了,又像是没叫。
陈扉然猛的从床上坐起,捂住胸口剧烈喘息,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面颊一片冰凉。
他抬手摸了摸脸,哭了。做噩梦了吗?他梦到什么了?
他颇显呆愣地凝固在床上,被抛弃的绝望充斥着噗噗跳动的心脏。待心底莫名的钝痛彻底缓解后,陈扉然全身都凉透了,这才想着摸一把身旁还睡着的谢铋。
手掌扑了个空,陈扉然眯着眼打开手机,凌晨三点,谢铋呢?
他悄悄翻了个身,悄无声息光脚踩在地毯上,卧室门虚掩着,陈扉然拉开房门,探了个头出去。
天幕黑蓝,点点明星缀于其上。适应了黑暗后,即便没有开灯也大概看得清。客厅旁的露台隐约勾勒出一抹浓黑,橘红色光点忽明忽暗,模糊地传来些低沉沙哑的人声。
听不清啊,好奇心促使陈扉然悄悄上前几步,跳动的光点突然暗了下来,说话声顿了顿,停了下来。
陈扉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查到了?”
“陵南路9号的地下室,下周五晚上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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