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能拖拖踏踏活了几十载,倒是这一刀实在锋利,砍断了一生的念想,只一眨眼就没了呼吸。可吴三能死了,杀死他的人还在自己眼前,他却没了力气,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程琉青坐在圆凳上看着桌上的茶具发愣,不一会儿傅宴存就推门进来了,程琉青听见声响也没抬头,只是垂首坐着,面如死灰。傅宴存先是在沉默了半晌,接着缓步走到程琉青面前低头看着他,“基本算是问出来了,是赵择汇派的人。”和心中的猜测不差,程琉青只觉得悲愤,咬牙紧紧闭上了眼。傅宴存看着程琉青的模样心里有一阵瘙痒,不自觉舔了唇上干裂的纹,随即转移了话题,“此处已经不安全,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这话像是笃定了程琉青会跟着他一起走,不过程琉青也知道现在的情形自己是一定要离开岱镇的,与其离开自己一个人逃亡,还不如跟着傅宴存还能有个依靠的,可现在他还不能走。“我要安葬吴三能,把他和莲息埋在一起。”程琉青渐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傅宴存,眼里是没有一丝退意的坚定。他不管傅宴存会不会同意,只是他一定要安葬了吴三能。傅宴存看着程琉青没有犹豫,所以程琉青没做等待就听了答案。“我跟你去。”回答得肯定又快速,程琉青从前极少遇到这样果决的人,程琉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睫掩住些许敬佩的情绪,点头轻声应了。傅宴存又说:“你先等着。”说罢就转身朝外走去。此时程琉青像是预料到他要做些什么,猛地抬了头,连忙把自己方才的猜想说了,“孟云他…他可能走水路,岱镇的南侧是澍镇,镇上有一个回平渡。”傅宴存顿住了脚步,片刻后转过身来仔细看着程琉青,“你怎么知道?”程琉青被傅宴存的眼神看得一怔,不由得紧张起来,抓着桌沿站起来与他对视,话说出来有些犹豫,“我猜的…渡是渡口的意思……你若不信就…算了。”气氛一时凝住了,傅宴存像是在思索程琉青这番话,程琉青看着他沉思的神色忍不住说,“你们可有派人去水路看了?”傅宴存站在不远处,闻言挑了挑眉沉声道:“你猜得不错,正是要去澍镇。”原来他早就想到了,程琉青一时觉得羞赫,原还以为想了多好的法子,到头来不过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方才落了些功夫,恐怕如今他已逃窜上船了。”说话间,傅宴存的手擦过刀鞘,声音落入程琉青的耳中。傅宴存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出了门,随即门外响起了交谈说话的声音,程琉青不自觉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眼神追着傅宴存的动作,看着他同陆子禾和聂舒二人交谈。“程公子。”
醇厚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程琉青一缩脖子忙不迭转头看。程琉青转头见是林贡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程公子可是受到惊吓了?”林贡看着程琉青如惊弓之鸟一般,模样狼狈极了,瞪大了水意朦胧的眼睛,眼角通红。程琉青抿了抿唇,说:“还好。”林贡走近了几步,双眼直直地看着程琉青,“如今看来,程公子日后还是不要离开朔卫单独行动了。”程琉青凝眉看着他片刻,随即越过他看到了向这边走过里的傅宴存,“这样么……”这话说得敷衍,程琉青不喜欢林贡也不爱跟他答话,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林贡是朔卫,所以他看向自己的眼里带着太过浓欲的探究。林贡听了程琉青的话有些无措,瞧见傅宴存来了也赶忙住了嘴,收起松懈的神色,站得笔直。“林贡你带着聂舒他们继续追,陆子禾和其余三人会迟一些和你们汇合。”傅宴存说完就转头看着程琉青,示意他往楼下走去。程琉青是准备走的,可又想到了月喜,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傅宴存说道:“还有月喜,让月喜跟着他们一起走吧。”“程公子不和我们同去吗?”程琉青只等着傅宴存的回答,并不想理会林贡的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傅宴。傅宴存的眼神从程琉青的脸上移开,看着林贡说道:“他同我一起要办一些事,你们先去,让黎璇把那个小丫头带上。”傅宴存说了话,林贡也不敢再问,行礼答道:“属下遵命。”说完也知不能再耽搁,转身就走了。眼见着林贡走了,程琉青顿时轻松不少,缓和了方才僵硬的表情看着傅宴存,说了声多谢,傅宴存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此后二人不再多言,一齐往楼下走去。到了楼下程琉青就见站满了朔卫,黑压压的堵在屋内。只见林贡一声令下,朔卫又都涌了出去,屋内一时只剩了陆子禾和另外三人,等程琉青再时,马蹄声已经走了好远。陆子禾看着傅宴存问道:“指挥使,都收拾好了,咱们要往哪去?”傅宴存闻言转头看着程琉青,“走吧,你带路。”程琉青知道这是要去安葬吴三能了,点了头就往外走,一出茶楼就看见了板车上盖着白布的尸体,饶是他看着吴三能倒在了自己眼前,可冲击远不如这样,强烈又直白。他泥塑似的站在门口,眼里多少个吴三能重合交叠,最后变成了这样一个了无生息,面覆白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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