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玉贤的声音玉回静了静,片刻后方才搁了书慢慢从马车里走了出去,阿连眼疾手快扶着他下了马车又连忙关上车门。事发之后玉回和怀婵一直被重兵看守,只在进帐之前远远地看过玉贤一眼,只知道他并未受伤,如今一见才发现玉贤脸色也不太好看,眉宇间难得笼着阴郁疲惫之色,他与太子敷衍颔首,转头看向了玉回。看见玉贤询问的目光,玉回头也没回,解释道:“受了惊吓,刚睡着。”谁还睡着他们自然清楚,太子的脸色一时更难看了几分,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个笑,也不再寒暄直言道:“方才有贼寇行凶,意图不轨,虽然悉数击杀可余患犹存。二皇子众人远道而来是为定朝贵客,鄢朝又与定朝有秦晋之好,身份贵重自不必言说,为了诸位的安危和两国邦交,父皇下令请二皇子众人入宫安置。”话音还没落就不知谁冷哼了一声,太子正瞪着眼睛找人,玉贤看着他,目光犹如两道利刃,冷冷道:“陛下美意,实不敢受。”“外邦使者往来定朝住处皆在弘光阁,怀婵前几日留住皇宫已是冒犯,如今危机之时更不必劳师动众了。”前几日怀婵能住在宫内是因为将要结亲,如今三皇子身死,他们也没有再入宫的必要了,况且入宫掣肘颇多,稍有不慎岂不如瓮中捉鳖一般。太子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他将目光移到玉回脸上,略一打量后才开口问道:“九殿下意下如何?”周仪之也看着玉回,上次廷春台诗会后她对这个沉默寡言的九皇子也有几分印象,神情总是平静的,眼睛纯净得一眼就能望到底,可鼻尖上的红痣又展露他的欲望和锋利,是个很矛盾的人,甚至有些怪异。玉回察觉到周仪之的眼神,他像是没有听见太子的问话,黝黑的眼睛看着她,微不可查地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垂下来,收回了目光。太子的手指被捏得发白,充满戾气的眼神死死盯着玉回,他近乎嚣张的沉默像是猛地往蓬草堆里丢去的火把,心底燃起的妖冶鲜红的火烧得太子近乎失控,浑身上下像是沸腾的水一样滚烫。“臣女冒昧,四公主殿下托臣女替她寻来了一物,不知二殿下可否让臣女将此物亲手交给四公主。”周仪之的声音冷静得像是一汪清泉,她看向玉贤的目光极为稀松平常,丝毫没有被四周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太子还没发泄的怒火被周仪之打断,迁怒的眼神毫不客气地看向她,只是周仪之并不理会,依旧只看着玉贤等着他的回答。“你给我吧。”玉贤朝她伸出手,探究的目光没忘落在她身上打量,她身上好像并没有特别的,也看不出来到底带了什么东西来。周仪之摇了摇头,“此物四公主说过一定要我亲手交给她。”二人僵持之际,玉回侧身看着怀婵的侍女,示意让她去叫醒怀婵。玉贤察觉到玉回的动作,还没开口问他为何如此,马车的门便再度打开,怀婵从里面走了出来。怀婵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玉贤看,确认他没有受伤才对着玉回笑了笑,声音带着笑意,“我与周小姐确实有话要讲。”
见状玉贤也不再阻拦,看着她二人拉了手去了不远处说话。她们离开后太子脸色飞快地变幻,憋得通红的脸最后阴恻恻的沉下来,他甩袖一言不发地往那辆最华贵的车辇走去。周围其他的马车渐渐往前走去,只有这辆马车前还站着一队禁军。玉贤本想对玉回说些什么,见状先叫了随从来嘱咐了些什么,说完后像是想起来什么,最后自己也跟着随从往另一架马车走去了。从玉贤出现后玉回便再没说过一句话,此刻只剩了他一个人站在人潮涌动的大街,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灌满了他的耳朵,他在一片嘈杂中心境格外的平静。其实从三皇子身死到现在他从未起伏过自己的心绪,今天的变故对他来说,是与齐鸣则下一天棋没什么区别的日子。刺杀,幕后黑手,联姻,邦交,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是他们可能快要回鄢朝了,他也许真的再也见不到月喜了。落日下山,眼前楼阁的边缘在天幕下变得模糊,窗户里点亮的烛火吸引了玉回的所有目光,那里明亮得可以驱散从四周袭来的黑暗。昏黄的光照亮他的眼眸,突然他从那扇明亮的窗内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并不清晰,可他下意识觉得那是傅宴存。这次他没有移开视线,在一片恐惧和杂乱中,他站在陷入黑暗的街上隔着人潮和车马静静地看着傅宴存,没有什么情绪的交换,只是没有谁能移开目光。这是一次静默而隐秘的相遇。“皇兄。”怀婵轻轻拍了他的肩,娇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猝不及防地打断这场短促的相见。玉回垂下眼,转身面向怀婵,脸上还没来得及挂上柔和的笑容。“二皇兄呢?他去哪里了?”周仪之也跟着怀婵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太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顿时也不好再留,朝二人行了礼便快步离开了。“他往后面去了。”他说的简短,像是不愿意多说。怀婵也没再纠结,拉着玉回往马车里去。玉回伸手扶着怀婵,看着她进了马车,在自己踩上马凳的一刻又朝那个窗口看去。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