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破摔,以报一箭之仇。她心想。终于说出来了,一了百了,如果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对岸突然开始放烟花。咻的一声,莹白色的光球窜至高空,天幕上火星四溅。早川一语惊人,视线擦过幸村的发稍,低垂下去,看到他手中相机屏幕上的女孩微微仰着脸,注视着那个标满刻度的黑色镜头。仿佛可以穿过诸多精妙的光学仪器,一直看进手持相机的幸村的眼睛。然而此刻,却是她自己看着她自己。“早川,”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和烟火碎屑一同飘落,“如果这是一部真人秀,那么按照剧本,此情此景,我应该吻你。”作者有话要说:来点不一样的别扭早川,带着一点点自说自话、胡搅蛮缠的味道…是气幸村,也是气自己…本质上是“装不下去了”,类似于电脑程序运行出错或者硬盘容量满了……这章写了好久,不知道有没有表达出那种……特别纠结的感觉……想吵架,但是没有理由,也吵不起来;又觉得愧疚,又觉得生气,又觉得没道理生气,又觉得此人坦然放松看着很烦……写着写着觉得好有cp感哦(喂不是吧 [55]与海无关游船开始返程,码头和它们的入口依次掠过,繁华街景渐行渐远,如同航线上掉落的碎片。幸村一语惊人,让早川错以为头顶的烟花是在自己脑子里爆炸的。她把目光从相机屏幕上移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然后和他说清楚。复杂的悔意翻涌而至——话已出口,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其实不太懂,你生什么气?”然而幸村没有给她冷静的时间。他始终维持的良好涵养,终于因为早川不由分说的埋怨生出了裂痕。那声音听在耳里,竟有一丝轻微的讽意。“我都没有和你生气啊。毕竟早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吧?你说我今天不该来找你,但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准备玩到什么时候?”
双方心照不宣却也百般遮掩的事实就这样被挑开了。早川愣住,心想,难道刚才是“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的比赛,而现在是“谁不够疯谁久输了”的比赛吗?但她依然要感叹:不愧是幸村精市。即使这样的时刻,他也有本事占尽优势。先发制人,不留情面,如此游刃有余,如此……不讲道理。追求者固然有诸多苦衷,可一旦掀开感情的底牌,抖落双方的虚实,诸多不甘、纠结、愧疚,都不过是自食其果:没人逼她追求幸村,攻略对象和攻略方式,不都是她自己选的吗?就像宫崎说的,她明明可以选择更省事的方法,是她自己偏要勉强,偏要求全,得了便宜不够,还要道德上清白无辜……怪谁?“如果我今天不发作,你呢?你又准备和我打太极到什么时候?到我表白那天吗?然后你说——‘早川,如果这是真人秀,那么按照剧本,此情此景,我应该吻你。’我学得像吗?”怪她,全都怪她。也怪她在他面前假装太久了,竟然忘了自己原是个什么样的人。幸村精市喜欢让-吕克·戈达尔的电影,听勃拉姆斯第四交响乐,最想要的东西是雷诺阿的画集,谈起冲绳和神奈川两地海景的差别,都要故弄玄虚引用艺术史论。太高雅了,早川心想,我国中那会儿可根本没怎么读书啊。拿化学实验室的仪器煮咖啡,体育祭的时候偷跑出去打街机,在寝室烧面,赶上风纪整改被老师逮住,便对着礼堂千人分享自己的独家泡面秘诀。要论办公室常客,我早川明羽也是榜上有名的。“是,我没喜欢过你。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事情都是我理亏,我自找的。但是采访的时候用那种眼神看我、和我假装情侣、现在又这样说话的人,不是你吗?幸村君,”小心收纳的尖锐棱角,此刻终于图穷匕见,她一抬眼皮,咄咄地直视他,甚至用上了敬语,“您也玩得蛮开心的吧?”“我知道你一开始是什么心态。这个女生看起来胸有成竹、野心勃勃,第一次读书会就准备周全,不知道是从哪儿杀出来的,真有意思。想知道她为什么接近我,也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得手——好奇心,胜负欲,幸村君,你不了解我,我还不了解你吗?”反了天了。她竟然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要是让大家知道,校园偶像幸村精市在这艘船上被人指着鼻子骂,后援团女生还不得冲上来把她埋了——管那么多呢,反正以后,没有后援团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现在,立刻,马上。翻腾到喉咙口的句子,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就会后悔,就会沉默。她害怕出现在自己和幸村之间的沉默。因此,她宁愿让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月之后的早川去后悔。“你不了解我,你当然不了解我。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让你满意。可是多有意思,即便我已经百分百合你心意,你还是不喜欢我。情人节我送你巧克力,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我应该知道,我说我不知道。那么现在我问你,幸村君,你自己知道吗?”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自己站在神奈川早春二月冰冷的走廊,大风吞着,楼下小花园里满树叶子掀腾翻覆,一面翠绿,一面结着白霜。叶脉细密,连通五脏六腑,七情六欲,畏惧、憧憬、敬佩、愧疚……可惜没有一种关乎于“爱”。幸村君嘴唇微动,她抢先一步开口:“你也不知道。因为爱情只是一种神话,一种感觉。你不能问它要数据,也不能问它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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