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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1 / 1)

可是转过身的刹那,毫无征兆的,他忽然定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工作人员的扫帚碰到他的脚后跟,逼着他往前一步,踉跄着迈上台阶。那时节,他抬着头,隔过整个灰尘弥漫的剧场,看见最后一排的剧场入口处,散发着绿色幽光的安全通道字样下,她正沉默地伫立着。不知站了多久。他远远地看着她,觉得她好像瘦了。想不好是否上前,怀着什么心情,又是以什么身份。他曾经无数次按下异样的感觉,以“师友”定义、规范、矫正他们的关系。然而正是那个瞬间,当他认真考虑是否要为了她改变工作时,他才终于确认,曾经当做稗草拔出的侥幸和妄念,早已郁郁葱葱,无边无际。智慧的锋芒,转头刺向智者。原来这才是《俄狄浦斯王》的另一重预言。工作人员提着扫帚过来,扬起的灰尘漫天铺地,说笑声在空荡荡的剧场激起回声。他向她走去。她把锅铲落在了外面,回头找也没找到,母亲满脸写着“我就知道”,罚她们步行两公里去唯一开门的超市买新的。“锅铲的钱,我和妹妹分摊,我三分之二,她三分之一。我们还在超市买了最后两根冰淇淋,她咬了一口冰淇淋,又舔了一口雪,告诉我,事实证明冰淇淋比雪更好吃。我说,你这是废话。结果当天晚上她就发烧了。那雪可能不太干净。妈妈煮了粥喂她,我也想喝,凑到边上看她,她说,姐姐,明天我们再出去玩好不好?我心想,那怎么可能呢。嘴上还是应着。她那时候很有幻想精神,怕鬼,怕镜子,怕一个人待着,所以我晚上就溜进儿童房陪她睡——结果我第二天也发烧了。”她说,我妈本来打算把我骂一顿的,对吧,人没管好,生病了,得负责。结果我一发烧,这顿骂也省了。“那场雪真的好大啊,东北地区受灾严重,我叔叔说,他们园里的苹果树都被压倒了好几棵。我才九岁,当然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开心,从来没堆过那么大的雪人。”她转过头来望着他,“如果今年还下雪的话,一起去看雪景吧。”他眼前浮现出可能的场景:早春二月,他们踏雪回家,走到白雾深处,四面一片混沌,不知天地何在。他看着她艰难地走过没膝的深雪,很想把她抱起来,脚尖离地,离开所有缠绕着她的东西。他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片刻的怔忡里,又听她说:“你知道今天bbs的新闻吗?有人说我们在一起了。帖子已经删了。我觉得那是主席找人发的。”

四个短句,每一句都携带着巨量的信息。如果他没有事先从话剧社团长那里了解情况,大概此时会被她表达的意思钉在原地。“帖子删了,但谣言是止不住的。只能等到下个热点出现,把这件事盖过去。早上我找过你,你不在,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你是带队参赛去了。也挺好,否则我找你被人看见,反而会落下话柄。”她表情严肃,笑意却从底下浮现,像是墨迹穿透纸面,一点点地洇开。“最近我应该会和你保持距离。不过,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老师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看?”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宫崎听到的办公室对话的前因后果。写姐姐的故事时,需要不断翻看前面的内容(或者是突然想起前面的内容,比如九岁那年下大雪的片段,其实早川也和仁王说过),有种再把全文串联起来的感觉……其实我觉得姐姐还是很酷的……有一种坚硬而强大的感觉( [102]万花筒荒木不是懦弱的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也告诉他,凡事得三思后行,要负责任。正因了这责任,他和早川相处时,才表现得优柔寡断。正视自己的情感是容易的,可一旦这种情感和别人挂钩,考虑它就变得阻碍重重,连想一想都仿佛是僭越——更何况,这“别人”,不是别人,恰是他的学生。他清楚自己不能主动。有些话只能往心底过,一遍一遍地过。像是走马灯,卡片机,字幕条。世界上总有东西是一次性的。胶片曝光了便不能再用,这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可他没料到,早川竟这样大胆。“我没有开玩笑。”她仿佛是站在悬崖边缘,很清楚自己脚下是什么样的深渊。然后她看了深渊一眼,转头对他微笑。“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这件事情违反规定,于理不容。我都知道。我想了很多遍,还是没办法告诉自己,在我的心上,什么都没发生。”“老师也喜欢我吧?”她的目光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不划算。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依然要被别人拿来编排。与其任由他们编排,不如把这件事坐实——那样的话,至少不是冤枉,而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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