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吗?”只听韩嫇问着,“我竟然又见到了你。阿鹊,阿鹊,这是梦吗?”“不是,”陈阿鹊忍泪说着,“阿嫇,真的是我,你没有在做梦……是我。”“阿鹊,”只见韩嫇松开了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又抚上她的面庞,“当真是我的阿鹊,当真是我的阿鹊!”她说着,泪如雨下,“你还是旧时模样,而我……”她说着,又自嘲地笑:“而我,已不复当年青春年少。眼角多了细纹,鬓边也染了秋霜。阿鹊,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想念你!”“我知道的,我都知道,”陈阿鹊连忙安慰着她,为她擦去眼泪,“我知道你这些年有多辛苦。你做到了,你想做的事,你都做到了!”她说着,捧着她的面颊,努力笑着:“阿嫇,这些年,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一日都没有离开过你。”她说着,又看向崔灵仪和癸娘,道:“多亏这二位会些法术,终于让我得以现身,让你得以看见我。虽然只有一日一夜,但我已心满意足。”她说着,又拥住了韩嫇:“阿嫇,我今日现身,是要与你完成这未完的心愿。阿嫇,”她顿了一顿,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来,“我们,成婚吧。”这一夜,韩府紧闭大门,高挂红绸。还好当年韩嫇为了婚礼置办的东西都还在,礼服也备有两套。今日,这些尘封已久的东西终于都拿了出来,派上了用场。韩嫇还贴心地为陈阿鹊烧去了许多珠翠首饰,那金灿灿的发冠便戴在了陈阿鹊的头上,垂下些许流苏,遮住了她的面庞。在烛火摇动的光影之下,这一人一鬼立在堂中,一拜天,再拜地,三对拜。她们没有拜父母,她们知道,就算拜了父母,也不会得到他们的祝福,不如不拜。毕竟,这是她们自己的事。崔灵仪和癸娘是这场婚礼上仅有的宾客,这场婚礼便显得冷清了些。但这已经足够了。最起码,来到这里的两人,理解她们的不易,也是发自内心地为她们的这一刻而动情。韩嫇笑着望着陈阿鹊,却泪光盈盈。她一遍一遍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面庞,她知道,如今二人这样相处的日子不过只有一日一夜。“阿嫇,”陈阿鹊抬手为她擦去眼泪,在以往的数不尽的日夜中,她无数次地想为韩嫇擦去眼泪,可惜都做不到,“别哭。”她说着,努力笑着:“虽然只有一夜,可我已心满意足。我们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夜,我们千万莫要辜负了。”韩嫇忍泪,连连点头。陈阿鹊一笑,又回头看向在旁的两人。“多谢二位了,”陈阿鹊说,“你们放心,你们心中记挂之事,我会帮你们打听。到时候,我会到你们下榻的客栈找你们。”“多谢。”崔灵仪说着,没忍住咳了两声。陈阿鹊一笑,上前一挥手,解了崔灵仪的祟病。“我如今信你了,”她说,“倒也不必等到你离开润州。只是,我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们……不,是你。”“什么话?”崔灵仪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癸娘,又收回目光,看着陈阿鹊,问着。陈阿鹊眼里又露出了那狡黠的神情来,却又带着不可言说的哀伤。她上前几步,走到崔灵仪面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人生苦短,莫要辜负了韶华。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不要顾忌太多,努力去拥抱那个人吧。”她说罢,旋即离开,又笑着退回到了韩嫇身边。
崔灵仪愣了一下,却刷的一下红了脸。“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懂。”她说。“你会懂的。”陈阿鹊说着,挽起了韩嫇的手。“阿嫇,”她凝视着她的眸子,“我们,该入洞房了。”……夜深露重,崔灵仪搀扶着癸娘离开了韩府,慢悠悠地走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她抬头看了看那弯弯的月牙,忽地叹了一口气。“嗯?”癸娘问,“怎么了?”崔灵仪垂眼道:“虽然她的心愿已达成,可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结局。最可怕的是,即使我心里明白这不是一个好结局,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当下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而这也是陈姑娘在付出那般惨烈的代价后,吃到的唯一一点甜头……姑且算是甜头吧。”“我们都尽力了。”癸娘的语气依旧那样平和。崔灵仪听着,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却又忽然站住脚步。“癸娘,你说,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她问。癸娘握着木杖的手在这暗沉的夜里悄悄一紧,可她语气如常:“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哦,没什么,”崔灵仪把话咽进了肚子里,“我们该回去了。”两人回了客栈,歇息了几日,忽听城中有传言,说大名鼎鼎的韩三郎竟自称是已故许久的韩五娘。两人感慨了一番,陈阿鹊的消息便也送到了。“有人见过她,她的确来过润州,”陈阿鹊坐在窗边,说,“她随着灾民乞讨入城,因为识文断字,曾在城中为人写过家书。据说,等她攒了一些钱后,便又离开了润州。匆匆忙忙的,像在赶路,也像在躲什么人。这个是她那时的字迹,我想你可能用得到。”陈阿鹊说着,将一封信送到了崔灵仪手中。“她去何处了?”崔灵仪看了看那娟秀字迹,又忙问着。“长安,”陈阿鹊说,“听我那同是鬼魂的朋友说,她想去长安。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西行或北上,而是绕路而行。所以,你们若想找她,怕是得费些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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