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意思,竟是要她二人在前面走。崔灵仪听了,也没再多说,只将剑鞘背到了背上,又利索地抽出了剑,紧紧握在手中,直指袁安。“好,你先走。”她无意周旋,既然大家都另有企图并心知肚明,便没必要再装了。谁知道这袁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要他在前探路。药蛇村的其他人听见了利刃出鞘的声音,纷纷站起身来,向这边看。“你做什么!”有人急得叫喊道。“我劝你们先别急,”崔灵仪根本看都不看他们,“我今日并不想大开杀戒,只是需要一个人在前探路而已。”但袁安还算镇定:“崔姑娘,还真是个走江湖的。只是,紫菁根可不会见了你的剑,便自己跑出来。”他说着,转过身去,道:“二位不妨就跟在我身后,如此,可放心了?”他说着,也不待崔灵仪回应,抬脚便走。崔灵仪知道,这林子是一定要进的。于是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扶着癸娘,跟在袁安身后。药蛇村诸人见了,便也连忙跟在崔灵仪身后。一行人沿着小道走进了松柏林,除了较刚上山时更为安静了以外,竟也没别的异常。或许,是这松柏林本身就是这么安静吧。松柏林越来越密,路也越来越窄。寒风吹过,落下几叶松针在崔灵仪鞋上,她不由得踏重了步子又踢了踢脚,终于将那松针从鞋上抖落。可脚下的泥土却没来由地柔软起来……“不对!”崔灵仪低喝一声,一把抓住了癸娘的手,又要持剑向袁安刺去。可是,已然太迟了。只见袁安忽然抽出了一个火折子,向地下一扔。许是地上有引子,崔灵仪身侧的两棵树登时燃烧起来,一瞬间便连成了丈高的火墙。崔灵仪一惊,连忙要带着癸娘转身撤下山去,可刚一回头,便见那些药蛇村的人都退了老远。她知道,药蛇村这是有备而来。“王八蛋!”她气得大骂了一句脏话,便要冲出一条路来,可脚下却忽然踏空,竟带着癸娘也坠了下来——而此时,崔灵仪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念词,荡荡悠悠地从空中飘来:“一叩首,愿我世代家宅宁。”“二叩首,愿我子孙无灾病。”“三叩首,愿神灵高抬贵手赐紫菁,袁卫二氏得太平!”“供品上,请神——笑纳——” 松柏累累(五)好吧,被当成祭品了。崔灵仪睁开了眼睛,方才她摔下来时,竟也晕眩了一阵儿。再抬头一看,只见头顶已是一片火光。崔灵仪望着那火光,一时也恍惚了。火苗正顺着干枯的藤蔓向下漫延,好在,速度不快。只是那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逐渐嚣张起来,瞬间侵满了她的脑海。
“宁之、宁之,你可还好?”在这焦躁的燃烧声中,癸娘的声音幽幽传来。崔灵仪猛然回了神,回头一看,只见癸娘正坐在她身侧,手里依旧紧紧地握着桃木杖。“我没事,”崔灵仪忙说着,又忙检查癸娘的情况,“你呢?你还好么?”“我也没事,”癸娘说,“我摔在你身上了,不疼。”“哦,那就好。”崔灵仪被她这么一说,才觉得身上有些疼痛。可她顾不得许多,又望向头顶的火光:“只是,我们要如何出去?”她说着,没忍住咳嗽了两声。这烟,真呛。“没事的,”癸娘扶着木杖站起身来,“和我走吧。这里,不止一条路。”她说着,拿袖子擦了擦木杖,又向崔灵仪伸出手去。原来此处不是一个简单的陷阱,借着头顶的火光四下看去,崔灵仪才意识到这里竟是一个四通八达的洞穴。只是这洞穴窄得很,大约只能勉强容两个人并肩而行。崔灵仪忙捡起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又搭上了癸娘的手,站起身来。可她刚要走,脚底下却咯哒一声,低头一看,竟是一截断骨。“怎么了?”癸娘问。“没什么,”崔灵仪低头看了看那白骨,“像是蛇的头骨……就是大了些。”她说着,又问癸娘:“紫菁根生于土石之下,有蛇窟处最易见之。此处可是个蛇窟么?”她问着,脚在地上划了划,总算看到了一根像样的木枝。她弯腰将这木枝捡起,随手插在腰带里,又在怀里摸火折子。可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混乱,火折子不知何时掉了。她低头寻了寻,除了枯叶干土,地上根本没什么火折子。“应当是吧,”癸娘回答着,又问道,“你怕黑么?”“不怕。”崔灵仪回答道。“那便跟我走吧,”癸娘笑了笑,“你放心,我可以带你走出去。”“当然。”崔灵仪轻轻应了一声,却还是抽出了腰间的木枝,纵跃而起,将木枝在火里狠狠刮了一下。再落地时,木枝上已度了些小小的火焰。她看见这火焰,这才又握紧了癸娘的手,道:“走吧。”可刚拐入一个岔道,还没走几步,木枝上的火焰便灭了。“这里,好像生不出什么火。”崔灵仪望着面前深不可测的洞穴,说。“这蛇窟里有结界。”癸娘说。崔灵仪便没再多说了,索性扔了这木枝。这次,轮到癸娘引路了。崔灵仪跟在癸娘身后,低头看了看被她紧握的手。如今,也只有她能如此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很快便意识到这一幕对她而言是多么重要,她低头看着那交叠的手,拼了命地想将这画面刻进脑海。背后就是燃烧的火焰,可她此刻已浑然不觉。只是每向前一步,她手上的光便暗上一分,渐渐地,她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当所有的光线彻底消失时,崔灵仪不禁有些失落,可癸娘却浑然不觉。她已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也知道,该如何才能带着她走出这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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