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娘!”崔灵仪听到癸娘跌倒的声音,便要回身去寻。可这蛇窟里实在是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就罢了,她连听都听不见,她根本不知道那只手是何时来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袖子!不得已,她只得一边向前走,一边大幅度挥舞着剑,用剑狠狠地敲击这石壁。不过几下,便有火星儿溅出。虽然这火星儿稍纵即逝,但崔灵仪还是借此看到了那东西的轮廓。那是一条蛇。不,不仅仅是一条蛇。这蛇如寻常的蛇一般趴在地上,扭曲爬行,却看不到尾,不知究竟有多长。火花之下,这蛇的鳞片上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浅紫色的光。但这也没什么说道的,让崔灵仪不寒而栗的是,这蛇分明长着一张人脸。是的,这是一条长着人脸的蛇。可偏生这蛇全身上下只有这脸是人的模样,其他形态举动却无一不是蛇身……没有手、没有脚,伏地而行,那女子的头脸也如进攻的蛇头一般,高高扬起,正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敌人。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崔灵仪一怔。也就是这一瞬间,她忽然脑后一痛,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身边只剩了一片黑暗。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崔灵仪好容易睁开眼,竟能看到些隐隐月光了。“癸娘!”她叫了一声,连忙坐起身来,又要去寻。“我在这。”癸娘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崔灵仪回头一看,只见癸娘就安静地坐在她身后。她愣了一下,登时热泪盈眶,没忍住,竟一把抱住了癸娘。“还好,”她在她肩头喃喃,“还好。”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她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跟着癸娘这些时候,她也见识了不少鬼神之事。可如今日这般诡异的东西,她还真的从未见过。她也没想到,这一条人面蛇,竟会将她吓成这般模样。崔灵仪想,还好癸娘只能看到物之灵气,看不到外在之形。不然,即使是癸娘也要做些噩梦。“宁之,”癸娘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都醒了?抱够了吗?”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话音却又响起。这声音听起来依旧不像是人声,但此刻,崔灵仪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声音了:一条蛇嘶着嗓子学人说话。崔灵仪循声望去,只见那蛇形怪物正从石罅里游出来。相比于方才那些穴道,这里实在是宽敞很多。只是这里堆满了白骨,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有蛇骨,也有人骨。洞穴中央有一平坦的石台,外边的光从山顶斜照进来,正打在石台上,而那人面蛇也攀上了石台,稳稳地盘踞在上面,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两人。单看面容,也是个清丽女子。可她偏生还长着这样诡异的身子,让人不敢直视。崔灵仪皱了皱眉,又想要去摸自己的剑。可刚伸出手去,她便瞥见了这石台的一角——她的剑和癸娘的桃木杖都被丢在了那里。
“你们身上,并无袁卫二氏的血脉。”只听那人面蛇继续说道。“怎么?难道只有袁卫二氏,才有资格成为你这妖怪的祭品吗?”崔灵仪冷笑了一声,反问着。她眼睛只盯着石台上的那把剑,寻思着该如何拿回来。“祭品?什么祭品?”人面蛇眼睛一瞪,厉声呵斥道,“你们擅闯此地,扰我冬眠,我留你们一命,已是仁德!你如何又在这里颠倒黑白?”说话间,崔灵仪却只觉面前寒光一闪。她连忙挺身向前,护在了癸娘跟前,却又不觉喉咙一紧,低头一看,只见那只凭空出现的冰凉坚硬的手此刻正紧紧地扼住她的咽喉。再抬眼看去,却见那人面蛇还稳稳地盘卧在石台之上,未曾移动半分。“莫非……你们,是他们雇来杀我的?”人面蛇咬牙问着,声音之嘶哑狠戾,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两人生吞活剥了一般。“若是如此,你们……都得死!”她说着,目光一闪,好好的眼睛也变成了蛇的竖瞳。而那只扼住崔灵仪咽喉的手也更用力几分,一举将她带到了空中。崔灵仪登时面色涨红,挣扎起来,可已经无济于事了。“昆离,住手!”癸娘急了,连忙叫着,手狠狠地叩了几下地面,又连忙抬起手来。那木杖受到了召唤,倏忽一下便飞到了癸娘手中。可在抓住木杖的那一瞬间,癸娘竟不由得一顿。“不,”她摇了摇头,握着木杖站起身来,“你……是袁月菱。”袁?崔灵仪只感觉脖子上的那只手猛然一松,而她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砸在了白骨中。“你如何知晓我的姓名?”她抬起头来,只看见那人面蛇盯着癸娘,眼里尽是愤恨,竟还有些许恐惧,“是药蛇村派你们来的!”“还好你这里有许多尸骨。”崔灵仪听见癸娘无奈说着,回头一看,只见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骤然睁眼。丝丝黑气从她眸中涌动而出,她抬起手来,指向了人面蛇身下的石台,用那低沉的声音幽幽说道:“那里,便藏着卫芙清的尸身吧?”“卫芙清……”人面蛇听了这名字,眼里竟瞬间含了泪,“这世间,竟还有人知晓她的姓名么?” 松柏累累(六)“这山都要秃了。”袁月菱立在这野山之巅,望着脚下成片的松柏,皱了皱眉。如今冬日,她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在空中凝成白团,又如一阵风一般,散入松柏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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