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这是第四日了?这一次,她连一口米汤都没有了。沈秋娘只觉自己的精力即将被耗尽,终于不顾一切地本能地用力拍打着窗子。“来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好饿……”外边哪里有人回应她呢?夜已深了,那些看管她的人偷懒,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可他们偏偏尽职尽责地锁住了她的门窗,而她虚弱得很,根本出不去。“来人……”很快,她便又没了力气,只拿了簪子,不停地敲打着窗沿。“来人,”她的声音一遍比一遍虚弱,“来人……”不知敲了多久,天都亮了。朝阳的微光斜照在她面颊上,窗外终于传来了些动静。“谁在里面呀?”她听见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拖着长音,是孩童特有的语调。沈秋娘连忙拼尽全身力气,坐直了身子。“我、我……”她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可窗影上,显然只有一个小娃娃。她看见那指头戳破了窗纸,又有一只眼睛好奇地向里张望。“呀,”小女孩儿看见了她,吓得叫了一声,又问,“你是谁?”“我是沈秋娘,”沈秋娘急急地回答着,又连忙道,“我好饿,你可以给我些吃的吗?”“沈秋娘?”小女孩儿重复着她的姓名,“不认识。”“我好饿,”沈秋娘已经要神志不清了,“你有吃的吗?我求你、求你……我好饿……”她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的希望。“小祖宗!怎么一转眼,你就跑这来了?”可一个着急的声音忽然响起,“若是让你娘知道你乱跑,我可就有苦头吃了。”“奶娘,”小女孩儿说,“里面有人,她说她叫沈秋娘。”“快别说这些,”小女孩儿像是被奶娘一把抱起,“你娘最烦听到这个,若是让她听到了,她会不开心的。走,奶娘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可里面真的有人,我看见了……”小女孩儿的声音越来越远。沈秋娘也知道,她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她的意识逐渐涣散,很快,她连饥饿感都感觉不到了。浑身轻飘飘的,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身体的本能让她张了张嘴,继续呼救。可她张着口,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的光越来越强烈,事物却越来越模糊。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是,只能到这里了。她低头望着自己因饥饿而扭曲的尸身,不觉落下泪来:她的生命,只能到这里了。沈秋娘独身一人死在了这风光富贵的傅家,可是无一人知道她死了。她想报仇,可她太过虚弱,什么都碰不到。好容易躲过了阴差的追捕,她的魂魄便又回到了这间屋子。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尸体,只等着有人来给她收尸。可是,直到三日后,外边的人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这几日,好像没听见里面吵我们了?”有人问。
“不是吧,我记得昨日还是有的。”“你昨日根本没来吧!”“记不得了。”“她被关了几日了?”“不过三四日。”“我怎么觉得不止三四日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怎么可能?好歹也是个受宠的姨娘,屋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好东西,哪就这么容易出事了?”“要不,去问问?”“诶,这窗户纸怎么被戳了个洞?正好让我瞧瞧……”“不好了!她不动了!”外边终于乱了起来,有人打开了门,进来察看,又惊慌失措地逃离出去。沈秋娘看着这一切,只是悲愤地冷笑。好端端的,竟遭此无妄之灾!没一会儿,何徽玉也来了。她进了门,看见了沈秋娘的尸身。她愣了一下:“怎么竟真的……怎么会……我、我怎么竟忘了?”她说着,脚下不稳,险些栽倒。“夫人?”有人唤了一声,何徽玉终于回了神。她忙稳住自己,又退了出去,抬手便给了看守之人一巴掌。“要你们好生看管,难道是叫你们将人饿死吗?”她问着。看守之人也不服气,忙低了头,解释道:“夫人说,没有你的话,不许给她吃的。”何徽玉一时语塞,又转头看向了沈秋娘的尸身。“你们都是死脑筋吗?如今有多少人知道此事?”她努力保持着冷静。那人回答着:“不多,就我们几个看守的知道。”“好,此事绝不能外传,不然你们都逃不掉。你们若要出去乱说,也要掂量掂量,是你们厉害,还是我何家厉害!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闭嘴。”何徽玉对着几个负责看守之人说道。几人听了,面面相觑,又连忙跪了下来,齐声呼道:“夫人!”何徽玉收了目光,看向了眼前的仆人,又道:“沈秋娘没有死,她只是趁夫君不在时,私逃出府了。记住了么?”下人们知道她话语里的威胁之意,不由得连连点头。只听何徽玉又道:“这间屋子里的金银细软,归你们了。你们想拿多少,便拿多少。明日,还会有五十两银子送到你们各自家里。拿了银钱,便离开这里吧。”几人不敢不答应,一时又是叩首,又是道谢,然后便匆匆离开。屋里,只剩了何徽玉和她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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