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心中自有打算。”他冷声说, “道君也无需顾左右而言他, 说些与眼下无关的事来搪塞我。”“无关的事?”太崖笑道, “看来你心中打算确然不少, 下一步又有什么考量?在这儿等着旁人进府杀你么?”蔺岐神情平静:“师父有话不妨直说, 与月公子相交, 也不必学些他拐弯抹角的本事。”太崖偏还有闲心调侃:“其他尚且不论, 你这话着实令为师伤神。”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奚昭听得一脸懵。什么鸟雀,什么换条路走。怎又扯到月楚临了?虽不知他俩到底在争执些什么, 但她却听得分外专注。她还没见过这样吵架的——一人笑眯眯地放冷箭,另一人则冷着脸回斥。但都语气平静, 不显怒容。光看脸色语气,根本瞧不出他俩在生气。偏偏这样, 还能顺便把其他人扯进来内涵两句。这等情形, 但凡一个人显出怒态, 只怕都要落在下风。她觉得可以学学。这比随意发泄怒火的攻击性可强太多了。也不知道就这么吵下去,得靠什么分出输赢。正听得出神, 她忽感觉脖子像是被什么给钳了下似的。“嘶……”她抬手捂着脖子,陡然想起是太崖前两天咬出的伤。和上回那缠绕在指上的小蛇咬出的伤不同,这回伤口好得很慢,时常冷不丁就会一阵刺痛。下一瞬,两人便都看向了她。对上视线,奚昭登时警惕起来。怎么,轮到她了吗?蔺岐的神情明显没方才那般紧绷了。“奚姑娘身有不适?”他问。“没。”奚昭的手压在那伤口上,忍着刺痛。太崖眼梢一挑,登时会意。“可是上回的伤还没好?”余光瞥见蔺岐在看他,他又道,“上回误咬了奚姑娘,想来天气太热,伤口好得慢。”他说得含糊不清,蔺岐便下意识以为是上次在宁远小筑,太崖用指背蛇印咬伤她的事。心底明白,但又有不解。当时伤都快好了,怎的过了这么多天,又作反复?奚昭接过话茬:“擦了药,但总不见好。也不流血,就是总有些刺疼。”“既是本君惹出的祸端,自当负责。”太崖抬了眼帘,“走罢,寻处亮堂些的地方,我替你看看。”奚昭觉得有理,点头应好。又说去拿两枚夜明珠,也看得清楚些。不过还未动身,便听见蔺岐道:“抱歉,方才不该让奚姑娘看见那等场合。”奚昭知道他是在说和太崖争执的事。但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感觉像在说下回换个地方吵,不让她看见一样。奚昭摆摆手说:“没事。”他俩想怎么练嘴皮子功夫就怎么练,与她无甚干系。见她走远,蔺岐沉默一阵,才转身看向太崖。“道君,”他直言道,“岐欲与奚姑娘结契,如她愿意,往后还请师父再不做今日之事。”太崖双手拢在袖里,借朦胧月色打量着他的神情。半晌,他忽笑道:“玉衡,若说这些话还会面红心跳,不如事先在心底排演几遍。”蔺岐稍怔,正想再说话,余光就瞥见奚昭回来了。太崖也看见了她,声音低了许多:“玉衡,你有意改修他道,不若早早行动。以免修为损毁得不是时候,误了奚姑娘的打算,届时结契更成奢望。”蔺岐垂下眼帘。这话听着像是在提醒他:改修他道势必会损了修为,早些行动,也好尽快重新修炼。可话里又分明藏着别意——奚昭要与他结契,全然是因为他有用处。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送出一句:“岐心底明白,道君又何故言辞伤人。”太崖乜他一眼,并不作声。说话间,奚昭已经走至身前,还带着好几枚夜明珠。三人一道进了前厅,她把夜明珠放在墙上的壁灯里。然后找来这几天涂的药,打开给太崖看。“就是涂的这些,之前偶尔也受伤,但涂了都有效的。”她狐疑看着太崖,悄声道,“道君,你说实话,是不是牙里有毒?”太崖也学她压低声音,却笑:“若以奚姑娘的推论,你牙里的毒不更厉害些?”多损人。奚昭腹诽一句,又见他颈上的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本就是个怕热的,眼下更不知被捂成什么样。她沉默了。的确,似乎他更像是那个中毒的人。太崖看过那药,发现并没问题,便拂开她散落的乌发,检查起咬伤。她说得没错,伤口确然愈合得慢。已经好几天了,还是能见着血点。他并拢两指,压在伤口处,探进一缕妖气。须臾就又收回。“你还戴着那块黑石?”他问。奚昭点点头:“就在芥子囊里——是那石头有什么问题吗?”太崖解释:“那石头是恶鬼魄核,鬼气太重,影响了伤口愈合。倒没什么大问题,你若想留着那块石头,便把它放在阳处养一段时间。等伤好了,再戴在身边。如此,能散走些附在魄核表面的鬼气,对身体也无影响,又不至于引人察觉。”这事暂且只有他俩知道,他便把声音压得低了些,又有意用妖术障蔽动静。故此,坐在对面的蔺岐一字也未听清。见他俩悄声低语着,他神色未改,袖下手却不由攥紧。较之他,太崖是否更有用处?既无修为损毁的隐患,也不受追杀令的限制。他视线一移,落在太崖腰际。夜明珠的光线柔和,映照出那块温润玉佩。瞧着陌生,看模样也合不上太崖的喜好。是她送的那块玉么?可并无缘由。太崖对她怀有戒备,她也挑过太崖的刺。要出于什么理由,才会送这样一件亲密的物件儿。不知想了多少,他陡然意识到一件事——似乎在他不知道的空当里,他二人早已不像之前那样排抵彼此,反倒走近许多。蔺岐垂下眼睫。若太崖也愿意帮她,那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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