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阳对着片场比了个拍照的手势:“除了平烨烛,他在电影里寻找的,还有贺执。”“也在找他自己。”萧青闭起眼睛,没有继续周沉的话题,这是他鲜少认同萧正阳的表现。“对了,聊聊你入戏时差点杀人的事。”“呃。”萧正阳放下手,神色讪讪。“身为心理医生,屡次放纵自己的精神沉浸病态臆想,意图了解少数群体,建议谨慎从事相关工作。你的大学评语。”“哎哎哎,你拿电话干嘛?”“通知导师,下月报告也是你来写。”脖颈处的窒息感让贺执逐渐清醒,漫天火海变作郁郁葱葱的山林与别致古典的村寨。近乎被拖行的状态让贺执感到不适,他抓住周沉的手臂,在木门关上的瞬间挣脱蹲下,缩在墙角。“蹲着做什么?”周沉忽视小臂被贺执抓出来的几道印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执。“想蹲着。”贺执说。他双手抱着膝盖,头向下埋着,只露出被碎发遮盖了大半的眼睛。声音发闷,嘟嘟囔囔的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像做错了事的大型犬。入戏太深把对戏演员差点掐死,说得台词演得内容还和剧本人物没有半点贴合,贺大少爷是一点丢不起这个人。贺执蹲了半晌,才让心情平复。周沉就站在身边,视线落在他身上。贺执抿了抿嘴问:“小郑没事吧。”“没事。”周沉盯着贺执,心不在焉地回应。贺执松了口气,狠狠抹了一把脸,仰起头将头发向后捋,手掌盖住脸部:“别管我,一会就好。不会耽误拍摄进度。”“唔!”贺执脸颊骤然被捏住,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周沉的手挤在贺执手掌之间,卡住他的下巴,本就扬起的脖颈再度拉伸,带来疼痛。“你干什唔?”贺执握着周沉的手腕挣扎两下,看疯子一样瞪着周沉。周沉的手冰凉而僵硬,目光锁住贺执,像狼盯上猎物。贺执顿了下,意识到周沉状态不太对劲。周沉审视着贺执,突然发问:“陈酉萍的孩子,有罪吗?”“什么?”贺执愣了下,一时没想起来陈酉萍是哪位。周沉有些焦躁,又问了一遍:“有罪吗?”“为什么问这个?”“先回答我的问题。”贺执皱眉,周沉的情绪不对,尽管他的声音语调都平稳冷静,但看向他的瞳孔却黑得令人瑟缩。握住周沉的手由抗拒变为安抚,贺执沉默了片刻,给出一个模棱两可不会出错的答案:“货车侧翻是场意外。”
“我不是指车祸。”周沉说。贺执“啧”了一声,觉得周沉在无理取闹。他敲敲周沉的手腕:“给点提示,周导。”周沉看着他,开口:“陈酉萍死后,她远在大城市的子女将她留在大山里。没有葬礼,没有悼念。”贺执这才抓到些周沉的逻辑:“陈酉萍的女儿离家三十年,白手起家挣得一份家业,她要维护事业,感情,家庭。”周沉笑了起来:“她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反应是什么样的?”不等贺执回忆剧本,周沉已经念出了台词。“车祸?什么时候的事。”“我知道了。”“我这里走不开,就不赶回去了,麻烦您……”周沉提着嗓音,清越冷静。这就是陈酉萍死后,平烨烛打给她女儿时听到的话。剧本的描写是,平烨烛听到电话那边有孩子的吵闹声,打印机运作的嗡嗡声,以及嘈杂的人声。女人第一反应是处理意外带来的变化,干练果断,好似情绪被埋在无数事情之下,不需要展露,不需要发泄。只是在孩子吵嚷着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姥姥是,女人沉默了片刻说:“姥姥更喜欢山里的生活,不过来了。”“人的悲伤是会错后的。”贺执说,“哭喊不是唯一的表现方式。”“我看不到她的悲伤。”周沉松开贺执,直起身。他错后一步,恰好落在窗户漏进来的光亮里。“陈酉萍是为她死的。她逃避,麻木。用意外和忙碌掩盖自己的罪行。”周沉低头,看向贺执,冷冷接了一句,“就和我一样。”贺执愣在原地,眼前好像炸开了烟花,震得他不知该如何思考。他想问什么叫就和你一样,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周沉却突然走向他,弯腰,将他拥入怀中。如同所有热恋的情人一样。温热气息落在脖颈与耳畔,似恶魔的吐息:“和陈酉萍一样,我有罪。”贺执的身体僵直,任凭周沉咬住他的侧颈。周沉的话好似叹息,轻巧落在耳边却无比沉重——“贺执,你得陪我一起赎罪。”并不声嘶力竭,也不包含愤怒怨恨,轻得好似一种哀求。然而贺执没能察觉到周沉细微的软弱,他只觉脖颈一片濡湿,双腿发软,神志不清:“你……什么意思?”周沉放开贺执,早已平静:“贺小少爷这么聪明,自己想想。”“是你父母……”贺执停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周沉语气偏冷地回答:“嗯,死了。”“怎么死的。”“车祸。”贺执握住周沉的手臂,指尖陷进皮肉。他后悔深入这个问题了,但周沉没有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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