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灼野第一次想解释。他去找邵千山,涨红着脸磕磕巴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邵千山的神色依然温和,体贴地拍拍他的肩:“怪我,不该老和你提他。”“我没有要拿你们两个比较的意思。”邵千山说,“那天话赶话说到这儿,没想到对你影响这么大。”沈灼野死死咬着牙,吃力摇头,浑身都在打哆嗦。没人教过他解释,他到这会儿什么都说不出来……沈灼野自己并不清楚这是种心理障碍,是种严重的焦虑症状,只知道越是到这时候,他就越什么都讲不出。他想说“我没有”,可喉咙像是叫什么坠着,使尽力气牙关依旧不动。他没针对商南淮,他到现在连商南淮这人都没亲眼见过。沈灼野自己跟自己赌气,不了解有关商南淮的任何消息,哪怕看见了照片也匆匆划过,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他从来都没针对过商南淮。一次都没有。“如果你希望听见这种话。”邵千山的神色很平和,语气也是,“我可以对你说……你是我带过最好的艺人。”邵千山看着他:“说多少次都可以,但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不要做错事。”邵千山说:“希望那天的事,没有让你产生什么误会。”沈灼野闭上眼睛。……这样的邵千山叫他觉得陌生。他不想再待下去,也不想再说什么话,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退休不干了。他也息影,退圈,是不是就能自证清白,不这么难受。沈灼野沉默着这么想了一会儿,也仅仅是这么想了一会儿。因为……如果不干这个,他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沈灼野这辈子,时间不算长,前半段乱七八糟,后半段轰轰烈烈,贯穿始终的只有一个人。当这个人的幻象破灭,沈灼野只觉得茫然,再就是刻骨的乏力。茫然得像是回了少年时,在废弃生锈的钢架上比谁跳得远,一步生一步死,身边只有灌满衣服的风。沈灼野想起商南淮是谁了——商南淮是他刚出道那部电影里的主角,他拍的戏份和主角不重合,没在组里见过。他演刺头,是满身罪恶的不良少年,最后掉下高架摔得粉身碎骨。商南淮演谦谦君子,在烂泥里也温润干净,带着身边的人一路向上,挣脱囚牢投身自由。……沈灼野忽然想问邵千山,当初邵千山是为什么选中他。为什么力排众议,把谁看都说没出息的他签进公司。是因为看他确实不错,有点天赋,能带出来……还是因为他是商南淮的配角。
这或许不是个该问出来的问题,因为聪明的人不该自取其辱,这道理是邵千山教他的。沈灼野尝到喉咙里的血腥气。他什么话都说不出,离开了邵千山的办公室。“这个世界的主角是邵千山和商南淮。”系统翻出剧情:“宿主, 他们本来该是一对。”庄忱飘到湖边的秋千上,随风晃悠:“对,我是剧情推进类关键型炮灰。”从这个角度来说, 这个世界没沈灼野真不行。每个剧情的关键转折, 都和沈灼野有关, 于是一股不容违抗的蛮力将沈灼野推入局, 很难脱身。在庄忱的印象里, 光是退圈声明,沈灼野就写了六七次。系统跑过去一起看秋千。秋千是沈灼野做的,仔仔细细削了木头, 绑了藤条。退圈以后,沈灼野就出了国, 找了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弄了个带院子的小房子。日子过得很不错,这附近风景很好, 有块很舒服的草坪。……沈灼野没问出的那个问题, 答案的确是像他想的那样。——邵千山一开始会挑中他, 就是因为他是商南淮的配角。在电影里是这样,电影之外大概也是。沈灼野当时没有想过, 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话题,如果邵千山不想让它们出现, 就根本不可能发出来。所以沈灼野根本不必去向邵千山解释, 他做了什么、没做什么, 邵千山比他更清楚。那些炒的沸沸扬扬的热点话题, 本来就是邵千山放出来的——想要带火的热搜, 也无非是“商南淮复出”、“商南淮新片上映”而已。这事还是商南淮亲口跟沈灼野点破的。跟沈灼野想的不一样,商南淮根本不是什么温润君子。他们头一回正经见面, 在一个品牌方的晚宴上,商南淮堵了想要偷跑的沈灼野。“聊聊?”商南淮给他杯酒,“咱们两个搭部戏,我给你作配,让你当主角,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沈灼野觉得匪夷所思,一言不发盯着他。商南淮这种人他没见过。跟正人君子半点也不搭边,就连提起邵千山,商南淮都没什么感情,仿佛做事除了利益就只谈兴趣。“咱们两个戏路撞车,我跟你是对家。”商南淮说,“拿你捧我,对我有好处,我没理由不接这个流量……我自己也买了点热搜。”商南淮举起酒,碰了下沈灼野手里的酒杯:“别生气,我赔你部戏还不行?下回你有电影上了,再买几个热搜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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