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野几乎觉得好笑,他想不明白商南淮究竟在说什么——你抹黑我、我抹黑你,揪着一个人根本没做过的事不放,好像这就是最正常的手段。商南淮本来就觉得这是最正常的手段:“现在都这样,谁不沾点……不然呢,你还想凭本事?”沈灼野一个字一个字地反问:“我不是凭本事?”邵千山从没这么喂过沈灼野流量。邵千山对他的“栽培”,都是让沈灼野自己拼命练、拼命学,这也是沈灼野自己愿意走的路。沈灼野为了一个角色,可以三个月不正经吃饭睡觉,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可以发狠地练专业技能,逼自己一点怯也不露。他是这么玩命拼到今天的……同级别的艺人,很少有人身上黑料像他这么多,不是因为别人就干净。是因为没人护着他,没人给他处理泼到身上的脏水,有心人揪着某个断章取义的片段大肆宣扬,没人给他解释。沈灼野走到这一步,是凭本事。是凭不要命。商南淮大概没料到这个回答,愣了愣,第一回仔细看沈灼野。这个时候的沈灼野身上,已经多出些阴郁。但这种阴郁恰到好处。沈灼野身上的气质彻底沉淀下来,有种沉默凛冽的冷硬生野,那种灼人的炽烈转成暗火,反而野火燎原,离离烧不尽。“邵千山是这么教你的?”商南淮看着他,有些诧异,“怎么长得这么幼稚。”商南淮说:“他是金牌经纪人,你以为这名声怎么来的——靠鼓励艺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邵千山捧人惯用的就是这些手段,舆论战都是这群人玩剩下的,如今这个圈子搅成这样,这些人难辞其咎。如果沈灼野没被邵千山这么照顾过,那不是说明邵千山想让他走正路、凭本事……邵千山怎么会有这个耐心。这只能说明,邵千山从一开始就没想真正管他。沈灼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把那杯酒放在窗台上。……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长成现在这样了,或许这些年来,他都是自己编制了一个邵千山的影子,现在影子被现实撕破——可他已经这么长大了。沈灼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或许商南淮说的是对的,这是正常的手段。往人身上泼脏水,污蔑别人,编一个人没做过的事,这都是正常的手段。沈灼野转身要走,被商南淮叫住:“真这么老实?”沈灼野沉默着朝楼梯口走,听见商南淮在他身后好奇:“这么老实,你是怎么把邵千山的弟弟害进医院的?”
沈灼野错愕定住。他几乎是踉跄了下,豁然转身:“我?”商南淮也仅仅只是耳闻,这事邵千山极少跟人提,也只在他们都年轻的时候,说过一两次。那时候邵千山还是他的经纪人,那部电影成绩相当出色,到处都是物料宣传,获奖片段少不了沈灼野的刺头不良少年。他们那个地方不大,电影是在那拍的,商南淮和邵千山的公司当时也在那。当时还是个规模寻常的普通娱乐公司,没成立几年,用了不少本地人。不是没人跟邵千山提:“巧得很,这小孩是你老乡,不带着试试?”邵千山每回都笑容和煦,客客气气推辞说不对路。也只在某次酒后,对着飘到脚边的海报视线冷沉,跟商南淮说过几句。商南淮就知道这么多……只知道邵千山的弟弟精神出了问题,住院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跟沈灼野脱不开干系。那之后没多久,商南淮就叫人狠狠摆了一道,不得不退圈保平安。邵千山带的艺人大多都难逃这一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舆论这把刀谁都能用,上一秒你拿它捅人,下一秒它就可能捅回你身上。“碰上了逃不掉。”系统翻当时的剧情,“邵千山是这样想的……他需要捧一个人,来替商南淮铺路,正好沈灼野又出现了。”庄忱点了点头:“在这次碰面的剧情之后,也没什么当面质问的机会。”邵千山出国去谈一部电影版权,相当不容易谈,繁忙得不容打扰,电话邮件一律联系不上。如果不是这样,沈灼野肯定立刻想去找邵千山问清楚,什么弟弟。自己怎么就害了他弟弟。如果自己做过这种事,为什么不一上来就质问,为什么不拎着自己的领子,问当初是怎么回事。沈灼野无法理解像邵千山这种人。如果邵千山是要报复他,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光明正大,为什么要布局这么久,还要耐着性子跟他装模作样。……但很快,沈灼野就知道了。因为商南淮要平平安安复出,就得有个挡明枪暗箭的幌子。这个幌子得跟商南淮的分量相当,咖位齐平,甚至稍微超过,这样在利益交换的时候,就很好推出去。奔着商南淮来的、没法拒绝的综艺邀约,风吹日晒苦不堪言,沈灼野被推出去接了。当初邵千山带着商南淮欠的人情,沈灼野用两部连轴转的片子,没日没夜还了。摆明了要冲着商南淮的酒局,沈灼野也被推出去喝了。他根本不会喝酒,在洗手间吐得撕心裂肺,吐出来的酒水都搀了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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