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衙役被支走的空档,骆峥潜入了衙门。不得不说,陶景那声猫叫学的还挺像,要不是之前商量好了,差点把他也唬住了。骆峥此行的目的地,是县衙里的停尸间。那里存放着贾生和钱昌的碎尸。骆峥此时身着一身夜行衣,动作轻灵敏捷,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摸到停尸间外。许是这几天运送,探视或检查尸体的人频繁进出,门并没有落锁。骆峥伸出手,将木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清浅的月光透过,点点亮光洒在地上。停尸间的木床上,放着几个白色的布袋。尚未离近,便能闻到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骆峥轻脚来到近前。那布袋口子是展开的,边上还摊开着一些骨头和肉块。仵作应该已经验过尸了。没有火把,骆峥倾下身子,细细观察。男人视线扫过那些碎肉,眼瞳黑亮,目光如鹰。这些碎肉被切割成大大小小数十块,然而切口却较为平整。由此可见,分尸刀很锋利,且凶手下手时稳准狠辣,丝毫没有犹豫。不像是一般人。要么有前科,要么平时常与这些东西打交道。骆峥眸色一沉,一边思虑着,一边继续看下去。殷红的颜色充斥着满眼,白布被染得血迹斑斑。有些血滴已经干涸,渗入下面的木头,显得更为阴森可怖。骆峥视线一一扫过,忽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忽然顿住。那是肉块下的一根白骨。骆峥将上面的遮蔽物拨开。这是一截腿骨,上面同样被血污沾染。然而骆峥却发现,在骨头的表面上,竟然隐约有几道划痕。痕迹很深,不像是转运尸体是不小心划上的,倒像是故意刻上去的。左边竖着画了一道弧线,中间向左凸起,右边微敞着口。形状莫名有些眼熟,但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曾经在哪见过。骆峥心里一动,转而向另一个尸袋看去。那是钱昌的尸体,由于死亡时间短,比上一个腐烂程度轻一些,肉块切口同样平整。然而这次骆峥却没有在观察那些肉块,而是直直奔向那些碎骨。目光反复逡巡,忽然,熟悉的痕迹撞入眼中。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在这一截骨头上,同样可见刻出痕迹。骆峥蹙了蹙眉,手指虚点。两道短促的平行线,中间有斜杠相连,笔锋短促而冷硬。————————迷雾之局(七)屋宅里,几点油灯昏黄。骆峥一身纯黑色的夜行服,周身还裹挟着从停尸房里沾染上的那股子阴冷气息。陶景给面前人温了壶茶,两道袅袅的烟气蒸腾起来,在两个人的眼前隔起一层淡淡的水雾。白瓷茶杯衬着男人的手指更加修长干净,骨节分明。陶景将那茶推到骆峥面前。一杯温热下肚,后者喉咙滚了一下,缓缓开口: “那两具尸体,有问题。”男人眼眸深黑,说话间有锋锐掠过。陶景安静地听着。骆峥三言两语将之前在衙门的所见告知。话音落下,空气中有短暂的沉默。陶景眉心轻蹙: “你是说,他们的骨头上被刻了字?”骆峥点了点头: “光线太暗,我看得也不是很真切。”骆峥把两个符号的形状大致描述了一下,陶景指尖下意识地轻点着桌面,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道细微的光闪过,却什么也没有捕捉到。骆峥: “这两个符号,绝不是在碎尸过程中无意识划上去的,那痕迹异常深刻,像是被故意刻上去的。”其实在刚一听到这个发现时,陶景心里便有此预感。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似乎觉得哪里不对。骆峥显然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凶手刻字这一行为,确实与他在尸体上表现出来的特征有些不符。”没错,就从那贾生与钱昌的尸体来看,身首异处,被凶残的分尸,刀法血腥残酷却又杂乱无章。这种做法使得凶手的形象更倾向于一个疯狂的杀人魔的样子。然而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耐心地在骨头上刻字?二者多多少少有些违和。然而这些猜测终究是没有真凭实据,就像水上浮萍,到底立不住根。听着这话,骆峥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没在言语。谁也不是凶手肚子里的蛔虫,天知道他作案时到底在想什么。鬼使神差的,骆峥竟生出了这凶手莫不是精神分裂?脑子里分出两个人,一个疯狂而凶残,一个冷静理智还有一些诡异的恶趣味。“可是想到什么了?”被这温润的嗓音一唤,骆峥从不着边际的猜测回到现实中来。一抬头,正对上陶景如墨似的眼眸,黑亮的瞳孔里还隐隐有些期待。骆峥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仰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陶景知道还是没法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凶手的身份,道可以说是成迷了。究竟什么样的人,会同时与县里数一数二的两大富人结仇?”“等等。”话音甫一落下,骆峥握着杯子的手忽然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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