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想着主人白日里说的话,牧隗怎么都睡不着。
翻了个身。
想到的是主人白日里扯着他的头发,将他往身前扯拽的场面。
心里不知怎么涌出一阵难言的情绪。
牧隗试着去明白这情绪究竟是什么。
他是傀,在傀楼里遭受过许多欺辱。
每每被人这般居高临下的对待,他都会觉得难堪。要在心里使劲说服自己,安慰自己,才能勉强吞咽下这份屈辱。
他如今二十有五,又是个男子。
主人也是男子。
一个男子被另一个男子这样对待,理应觉得难忍。
虽是傀,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尊严,不想随意被人辱没。
可白里日,主人那样对他时,他竟未生出什么不满的念头,甚至心底还在无意识地为主人开脱。
主人扯他头发的动作很轻,似乎是不想弄疼他。
主人这般对他,仅仅只是在轻柔的告诫。
又翻了个身,牧隗揪着被子的手又紧了些。
就像是一个人的底线被彻底打破那般,面对主人的所作所为时,他并不觉得反感。
似乎无论对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顺从那般。
这样的想法实在荒诞。
手背触上额头,牧隗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这种念头,对傀来说是最基本的。
主就是需要这般乖巧听话的傀。
可在牧隗心里,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秘密。
生前应当永远藏在心底,死后再带进土里。
没人天生甘愿被轻贱,人都是有自尊的,有自己想要坚守的底线。
可遇到了如今的主人,牧隗觉得自己的底线被轻而易举地踏碎了。
甚至踏碎它的人是自己。
自己是否是天生有着什么病,又或者就是命贱,生来容人糟蹋。
否则为什么会欣然接受自己的一切被旁人掌控呢。
牧隗的身体激烈颤动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其他。
有些事情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如果有一个机会,只要他卑微地巴结讨好某个人,就能得到活下去的机会,他是否会庆幸这种事情的存在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一时想不到。
但可以肯定的是。
他现在要面对的是自己的主人。
是可以承他一辈子恩情的主人。
如果是他,哪怕什么的不施宇,自己也该讨好顺从对方吧。
这样的事实令他窒息却又无措。
思绪捋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绕回了。
如此,他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
有腕心的红莲在,主人若是有意,完全能够窥探到他此刻的想法。
到时再怎么解释,也维持不了他在主人心中的忠诚了。
紧紧闭上眼,牧隗迫使自己忘掉刚才的念头。
不去想,也就不存在了吧。
几天后,主人会带他去一个宴席。
不知道那宴上,究竟会发生什么。
这般想着,牧隗的思绪又飘到了另一件事上。
他跟着主人不过三个月时,主人带他参加过一个宴席。
赴宴的主们都会带自己的一个或几个傀前去,主人那时便带了他。
二十余年囚于楼中的牧隗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
他能做的,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主人。不做多余的举动,不让主人落了面子。
可他的用心并没有起效。
宴上的人见到他,总会明里暗里的打趣和嘲弄。
至于原因
无非是关于他的年龄和样貌。
先说年龄。
牧隗二十余岁才被主人收下,这样的年龄无非是不小了。
出色的傀早在十五六岁就被买走,年龄越大的则代表越是没有出彩之处。
人们都有固知。
认为傀的年龄越大,越容易存有自己的想法。
这无非是主最忌惮的事。
主虽有控人之术,但整日将心思花在处理傀的忠心问题上,也会让人觉得这主自身没什么能耐。
再说样貌。
牧隗本身的样貌其实不错,甚至算得上偏优。
但时下的傀,不论男女,多以容貌娇魅,身段柔软,擅说各种好话哄自家主人欢心为上。
牧隗单论容貌就让人觉得有距离感,还总是一言不发,沉默少言,让人看着便觉得不好驯服,易生反心。
他虽身材精硕,腰部纤细,皮肤白皙。但却跟常人欢喜的娇魅搭不上一点边。
再者
牧隗的身段颇高,此刻跟在鬼面身后,也与对方差不了多少,望着便心生压迫。
所以甚至有人借此打趣过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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