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朱文姝没去警署,还是会有附近的居民去报官。东方泛起鱼肚白,北方却是一片红光。火势太大,春季又干燥多风,单靠警察和附近的居民是灭不了火的。毓殊等四人换了寻常衣服,扮做因火灾而惊慌的百姓逃窜,为的就是找到朱文姝与炮头、翻垛。路上王进忠跟毓殊说了自己是怎么被捕的。原来是有人模仿福宴酒楼掌柜的笔迹给他去了一封信。说是掌柜的出了大事,速去。那封信写得十分严谨,王进忠一时看不出什么问题,心里着急,想着县长驻军都不在了,他怕谁?也就孤身去了县城。结果等候他的,不是掌柜的,是翻垛的。罗翻垛说是酒楼掌柜的让她候在这儿等他。那时候王进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署长和一队警察逮住了。王进忠说,他看见那群警察里有虎头帮的老二炮头。县长进寨的那天罗翻垛也守在寨里,内鬼定是他俩。听他讲完,毓殊眉头微蹙,直觉告诉她,大当家的和福宴酒楼掌柜的之间应该有点什么,不过这不重要。毓殊问王进忠,你能猜得到炮头和翻垛此时会藏在哪吗?王进忠说大概吧。于是王进忠带着众人来到福宴酒楼。这是毓殊第三次来到这酒楼。只是这次没前两次那么热闹,四处透着诡异的气息。王进忠从后院翻墙进去,毓殊三步蹬墙跟上,接着是丁六崔七。四人进了院,推开后厨的门,三楼招待客人的正厅还亮着灯。众人爬上楼,毓殊看见一个剃光头的独眼汉子坐在厅堂正中央的桌子上。他的旁边是一挺机枪和一整箱子弹。那汉子正是罗翻垛所描述的炮头。“几天没见了啊?当家的?”炮头单手拎起身旁的中型机枪。毓殊只知道那枪是从美国来的,重量差不多有三十斤。炮头提枪时小臂上的肌肉偾张,青色的血管暴起,看上去怪吓人的。毓殊皱眉,机枪射速快穿透力强,炮头大概是想把屋子里的人扫射干净。“翻垛的呢?”王进忠并没回答他的问题。炮头头一撇,王进忠丁六崔七三人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可不有两个人头上套着麻袋、被绑在支撑柱上?其一看身形是个女人,穿着朱文姝的衣服。毓殊见了,扑过去欲为她松绑。“都别动。”炮头坐在桌子上,一手提枪,另一手开枪。好在他只是威胁众人,没下死手杀人。突突突的枪子儿贴着毓殊身边飞过去,打在墙壁上,洋灰飞溅。他的手极稳,那么大个家伙在他手里,打出的子弹都不带颤抖、偏离弹道的。不愧是山寨中战斗能力最强、担当进攻的枪手头头。毓殊初步断定,炮头的射击能力在她之上。毓殊瞥了一眼弹药箱,心里有了底。她默默退离开朱文姝,悄悄环顾四周,寻找合适的遮蔽物。如果开战,她需要坚持到炮头换枪——机枪的子弹并不多,因此炮头还准备了手枪、步枪若干,看样子都是从警察那抢来的。
“当家的,罗琼那娘们儿也没烧死你啊?”炮头讥笑。王进忠震惊:“你说什么?”“嚯,别说你了,我也被吓到了。没想到咱们翻垛的是个女的。我说当家的,你一天天的找媳妇找得那么费劲,没想到自个儿身边有个娘们儿吧?”炮头捡起身边的一根绳子,绳子另一段连接罗琼与朱文姝头上的麻袋。他这么一拽,麻袋露出两个女人的脸。罗琼身边的并不是朱文姝,而是一个与罗琼略微相似的女人。那女人乌发凌乱。但毓殊不难看出,她戴的那些首饰价值不菲。这女人在这城中算是顶富的了。“掌柜的?”王进忠稍稍吃惊。原来福宴酒楼的掌柜的是个女的。毓殊皱眉,在这的是掌柜,那姐姐呢?炮头左手举着机枪对准酒楼紧闭的木窗:“别急啊,当家的,旧爱在这,新欢也得见见不是?”突突突,枪口吐出一连串的火光,木窗的四角被打碎,一整扇窗户坠落,露出吊在窗外的人。那是只穿着贴身衣裤的朱文姝,她被蒙着眼、嘴巴里也塞着麻布条,不着天不着地的,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炮头把枪对准朱文姝,一记点射,子弹打穿了她的腿肚子。炮头以为朱文姝会叫得更惨烈,谁想那女人反而不哼声了。“没滋味儿。”炮头最终还是把枪对准王进忠一行人,“大当家的,你断我前程,我插了你两个女人不过分吧?”“她们不是我的女人。”王进忠说,“跟二鬼子混也叫前程么?”“总比跟你混强啊!我这枪法,上战场杀敌,怎么的也得杀出个团长什么的,最后再当个旅长、师长也不是事儿吧?”“跟二鬼子混那是杀自己人!你良心呢?”“良心?当胡子就有良心了?你瞅瞅你,今天抢这个,明天砸那个。人说你王进忠,那都是骂名。当军人,起码能活成正经样。”炮头指着窗外的朱文姝,“这样吧,你们跟姓罗的一起死。那个新抢来的给我留下,当家的,别怪兄弟,要怪就怪翻垛的肯帮我把你钓出来。你断我财路,我要你命,不过分。”枪响,众人四散开。一声哀嚎,崔七中枪了。毓殊的耳朵什么都听不进去,打一开始她就死盯着炮头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只要炮头指尖微动,她便翻滚闪身到掩体后。躲在柜台后趴伏的毓殊摸出那柄大口径的左轮,试图瞄准炮头。只是炮头已经疯了,他疯狂扫射一切,无人敢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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