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纯粹得,连光明都会被吞噬殆尽的黑暗之中,李承泽遇见了一名青年。
那人长发及腰,身着白衣,打着素色油纸伞,伞面绘着艳丽红梅。
纸伞掩住了他的半张面容,只露出含着浅浅笑意的朱唇,漂亮的下颌线条,以及自脖颈蔓延至侧脸的纹身。
那纹身颜色漆黑,宛若华美的流火符篆,透着难以形容的鬼魅妖冶。
认出那人是谁的李承泽瞳孔骤缩,脸色惨白地往後退,想转身逃离,须臾间却被无形枷锁禁锢,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迈开步伐,向他徐行而来。
源自本能的恐惧让李承泽如坠冰窖,浑身颤抖。而这彻骨的惧意於那人伫足面前,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之时霎时攀升到极致。
“你真是教我好找,赤蛇。”那人绽开唇瓣,声音是失真般的虚渺,彷佛自遥远的彼方传来,“之前给你逃掉一次,这次我可不会轻易让你逃了。”
李承泽害怕地别开视线,死死攥紧双拳,任凭指甲深陷掌心掐出血痕,试图藉由疼痛来驱散胆寒,声线微颤:“你为何还没死。”
闻言,那人发出一声轻笑,手掌贴着李承泽的面颊慢条斯理地往下移,而後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扼住李承泽的颈项,缓缓收拢五指:“这话说得未免过於绝情,赤蛇,亏我以前那麽疼你。”
李承泽吃痛地泄出一丝呜咽,试图掰开那人的手指,然则那人的手却坚如磐石,文风不动。他痛苦地咪起眸子,急促喘息:“我才不稀罕、你这唔嗯”
那人戏谑地咧开唇角,遂又增加力道。
“坏孩子。”
缺氧激起的求生本能加剧了李承泽的挣扎。李承泽眼前阵阵发黑,却又倔强地不愿开口求饶,犹若一只濒死的猫疯狂抓挠那人的手背、手腕,唇中悲鸣不断,却完全无法唤起那人丝毫的怜悯之心。
时间无形流逝,李承泽已然气若游丝,双目涣散,手臂软软坠下,无力地垂在身侧。
见李承泽失去挣扎,青年松开手,任由李承泽瘫软倒地,蜷起身子迸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伤害你非我所愿,赤蛇。”他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李承泽的脑袋,悬於唇边的微笑却盈满恶意的愉悦,“你是个温柔体贴的乖孩子,你一定能谅解我的,对吧。”
终於调整好气息的李承泽定睛注视着青年,青年的容貌与二十年前所见别无二致,岁月不曾在其身上停驻,亦不曾留下丝毫痕迹。可笑青年生得面如冠玉,玉貌冰姿,气质温文儒雅,仙风道骨,犹若一名饱读圣贤诗书的文人雅士,实则却是个锺爱将人生生折磨至死,心狠手辣的十恶不赦之徒。
李承泽想起那个孕育出他们,陪伴他们数年的孩子,又忆起面前这名青年当初对那孩子做出了何等残忍的暴行,心中霎时涌现出怒意,纵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皆是徒劳,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化唇为枪,以舌为剑,将青年心间那道好不容易癒合的伤疤重新捅得鲜血淋漓。
“我明白你为何执着於我,但是很遗憾。”他弯起一抹苍白虚弱的笑靥,嘲讽之意却溢於言表,“就算你利用我制造出新的同命蛊,也不可能让她重返世间。”
青年摩娑李承泽头发的动作一滞,蓦地冷下笑容。
“你很可悲,可悲到连我都忍不住同情你。”李承泽挑衅般地讥笑道。他瞅着青年愈发难看的表情,复仇的快意自心底升腾而起,彷佛已然赢得胜利,笑容亦愈发灿烂,“你耗费了一辈子寻找她,可当她真的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却完全认不出她是谁。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何等廉价,何其可笑!”
“赤蛇,住口。”那人沉声警告,浑身散发出冰冷的压迫感,“惹怒我,你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你要杀我吗,就跟你亲手杀死她一样?”李承泽话音方落,就被青年揪住头发,粗暴地扯起身子。他疼得眼泪直落,浑身都在发抖,却依旧不甘示弱,“戳到你伤口了?那还真是对不住,我没料想到你的内心如此脆弱,连实话都听不得”
听至此,青年的表情荡然无存。他将李承泽摔开,站起身,以两指捻着伞柄,轻轻转动搭於肩上的素白纸伞。绘於伞面的美丽红梅悠悠旋转,竟似为水晕染而开,模糊斑驳,逐渐失去轮廓,并不断蔓延,将纸伞染成血一般的红,红得妖艳,艳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遥望着黑暗,神情无悲无喜。
摔伏於地的李承泽顾不得疼,连忙抬起眸子,视线在青年与那柄诡异的纸伞之间不断徘徊。他全身紧绷,寒毛直竖,宛若一只炸毛的猫咪,如临大敌地警戒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肃杀的沉默在黑暗中侵蚀蔓延,李承泽见青年停止动作,紧握住伞,以为青年终於要准备向他发难,但青年却倏然蹙起眉头,迸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悠长叹息,充满功亏一篑的扼腕,却又彷佛在意料之中。
“真是可惜,看来到此为止了。”
只不过这话说得实在没头没尾,且明显不是对他说的。李承泽正感到莫名其妙,耳畔倏然响起银铃般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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