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傍晚,橙黄的天幕上挂着些暖色的云霞。经过将离苑,听到里面传来琴音,修为至此,抚琴的人亦未加任何掩饰,琴音的细枝末节珩澈都能听到。悠远的散音夹在其间为底如天上的柔云湖海的微波在散音之上,点起一串空灵清明的泛音,像随风飘荡的萤火虫。最后一音将消失时又或勾或挑起婉转轻柔、有起有伏的滑音像一篇篇故事。琴音间变化很多,却不会过分低沉,也不会过分高亢。每音并不长,但听着完全没有急促之意,是亲和、柔缓、空灵、淡然的。若细细感受,才能听出隐隐在其中的一抹遥远愁思。最后琴音缓缓隐没至弦声扬在空中那最后一丝音韵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他敲起一个透亮的泛音。“叮——”像是释然却又令人久久回味难忘难言……珩澈听得恍然。进入苑中,看见坐在荷花池台上的人,凛乌身前矮矮的琴桌上放着一床暗绿的琴。他听到的时候,心中就知道这琴多半是凛乌弹的。但他怎么也想不出,凛乌竟能弹出这样的音韵。琴以“床”计量,意在承载,承载天地、承载人心。那人看起来没心没肺,神经大条,空有一身绝顶修为。在珩澈眼中就是一个可爱好看耐摔且值钱的花瓶。这段琴音,让珩澈不禁想起关于凤凰花始祖树的那个传说。——神明曾有个爱人。知道凛乌很可能是那传说中陨落的神明后,他对此不以为然,他想不出来凛乌爱上一个人的样子。但这段琴音,让他信了,虽说从头至尾都是淡然的音韵,却积压深藏着可以吞没万物的情感,尤其是最后那一音。珩澈为之呼吸一慢。凛乌曾有个爱人。这琴音如此,是因为他的爱人吗?珩澈看着刚刚弹琴的人,一身衣衫是他早上就见过的,可此时却又不一样了。不是衣衫变了,是他看不懂凛乌了。凛乌比先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像栀子花。冷静之下掩盖着真正的癫狂,热切爽朗的背后是深刻的悲痛。
这是栀子花,盛夏清雪。凛乌见到珩澈,向他招了招手:“小澈儿?要过来吗?”一旁沉浸在琴声中的颜舒,听到凛乌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一脸复杂:“哥哥在怀念什么事吗?”凛乌笑意淡了淡,轻轻摇头。待珩澈走近,颜舒却将眉皱起。珩澈身形如鹤立,穿着有鲜明色彩对比的红白二色衣袍,生出一股傲然贵气。或许是和凛乌亲近久了,颜舒不觉得凛乌多么有压迫感,此刻两人站在同一处,他甚至觉得,珩澈的气势可以比得上凛乌!这白凤公子……绝非池中之物,不可忽视,一定要告诉哥哥看紧点。珩澈:“师尊的琴音,很好听。”闻言凛乌只是微笑,指着颜舒,对珩澈道:“他认识你,你倒是还不认得他,这是司空阁唯一的相公颜舒,泯界天上的东西,皆归他管制。但舒舒从小就跟着我,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什么身份。别看他还是少年模样,如今已有六万多岁。”颜舒也笑着看向珩澈:“阿澈。”珩澈应下,笑意不达眼底。原来是这等人物,难怪可以随意出入帝宫,甚至是凛乌的寝宫。如此说来,这颜舒倒是少君的最佳人选,何故竟落到了自己头上?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凛乌收了琴和琴桌,蝴蝶般跃出荷花池台,站到珩澈身边。他拍着珩澈的肩,上下打量珩澈。像长辈打量自家孩子般。珩澈将纯真演绎得炉火纯青:“师尊……?可是有什么不妥?”凛乌皱着眉:“很怪。”珩澈心中隐秘处一紧,稳住表情疑惑道:“哪里怪?”“没事,是我想漏了。”凛乌舒展眉头,扬起笑容。珩澈因火受灾,离火本就是红色,凛乌以为珩澈会对红色产生排斥。但又一想,如今珩澈记忆全失,不晓得这一点,那便也正常。珩澈松了口气。“小澈儿穿红色也很好看。”珩澈适时地用灵气催红了脸颊。“师尊说笑了。”颜舒:“……”哥哥撩起人来都是这样得心应手,哥哥真厉害……可!是!这样撩真的没问题吗?!!凛乌:“听闻你去了九凰阁,中午便没为你备膳,此时既然来了,一道用膳吧。”走在路上,颜舒思绪不断。珩澈……算了吧,什么绝非池中之物,一对上哥哥就一脸娇羞懵懂,先前一定是他的错觉。虽说珩澈对凛乌的眼神看起来不对劲,但也不像有危险的样子……等等,珩澈在哥哥面前要是装的呢?颜舒可是记得当时自己抱着哥哥时,珩澈那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害,他cao心做什么,哥哥还有个神明情人,神明总不会让哥哥吃亏吧?想到这点,颜舒松了口气。——管他的呢,哥哥修为变态,又有神明做情人,要什么有什么,能出什么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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