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清闲,李冬青受丁蕙如邀约去参加陈喻主持的拍卖会,陈祐也跟着来了。
在陌生事物面前,李冬青与陈祐的理解水平一致。两人落座后就开始虎头虎脑地张望,丁蕙如无奈发笑,这也不算多么高端的场合,不必表现得那么新奇吧?
此次书画古籍拍卖主题为“瑞雪兆丰年”,图个喜庆吉利。地点设置在一座私人四合院内,陈喻废了好大的劲才洽谈下来。红砖琉璃瓦,今日的大雪给足了面子,檐木坠了几朵手作的灯笼,点缀这满地银色,来者皆是啧啧称叹。
丁蕙如这些日子跟着陈喻走访淘货,对这行业有了些许的了解。大众对拍卖有些误解,只当是洗钱游戏,看见那上涨的数字就以为无比光鲜。其实各行各业自有门道,那一槌定音的背后是庞杂的知识背景与人物关系,身为拍卖师,唯有积累大量的文化知识,敏感洞见台下需求,迅速计算拍品价格并烘托气氛,才有可能博得众彩。
背后该下的功夫诸多,丁蕙如出身油画,尚且无法全然掌握西方美术史,更别说如此杂学。陈喻推荐她从最感兴趣的书画与玉器入手,与美术相关,容易触类旁通。
行业的引路人很重要,丁蕙如心中感激。为此,她特意给李冬青买了块手表做礼物,感谢推荐。至于陈喻,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报答。
李冬青捧着那块精致的机械表,想起些旧事。幼时她跟外公接触最密切,他是个钟表工人,家里大大小小的精密仪器都由他调试。李冬青喜欢捣乱,动不动就拨弄指针,被他慈祥地抱下来。哈哈一声,他与她实现平齐,教育她:“时间是很严格的,咚咚这样欺负它,以后会吃亏的哦!”
这点警告她一直记着,丁蕙如说她小题大做,她不反对。精密仪器的美在于秩序感,她这样脱缰的性格需要有秩序的东西拉着。她将那块手表好生放在盒子里,决计什么时候回家,一定要到外公墓前炫耀一下。
拍卖会井然有序地开始,陈喻着旗袍上台,柳叶眉小山髻,秀口一开,台下便肃然等候。她不慌不忙地从第一件拍品开始介绍,年代背景到故事含义,详致至极。
这幅《李凭箜篌引》出自清雍正时宫廷画师之手,画面艳丽奇绝,承李贺鬼斧神工之巧。长达一米五的画卷自白云凝聚始,李凭持箜篌坐一角,直引人入神话境。
李冬青不懂行,仅幼时学过叁五年书法。后半途而废,那一手字放寻常人眼里算娟秀自然,却框架虚浮,经不起深究。她看不懂那画作笔法如何讲究,只瞧那题文便知功力不浅。泱泱中华书法家众多,她最喜欢赵孟頫。赵体秀逸圆熟,她也曾悄悄仰望过,却是画虎不成,遗憾许久。今日得见高成者,也了却一桩心愿。
陈喻以此开场,真是花尽了心思。在场多为私人收藏家,珍宝无数,如此小件不值一顾,却还是吊足了胃口,对后续有所期待。丁蕙如来前便做了功课,一件一件地与李冬青和陈祐讲述典故。陈祐国学底子弱,她便细细地从意境上引导。叁言两语,也说圆了个大概。他再度看向他妈妈陈喻时,全是恭敬。
李冬青细细听着,仿若观摩一场私人博览会。罗聘梅画与马麟雪作压在最后,成功拍出新高价格。马麟传世作多为珍品,颇负盛名的《暮雪寒禽图》如今还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馆,此次竞拍之作更吊足胃口。不过,品虽然是好品,只是盖了不少乾隆戳,审美上也就打了折扣。这是不做收藏不懂古董也能明白的道理,冬青心里有数。
对那动辄数十上百万的叫价,散场时她感叹有钱人挥金如土。陈喻笑,名家之作本就珍贵,况大清虽亡,昨日辉煌也算辉煌。今日拍卖大获成功,陈喻开心,扬言过后再请同事小聚。陈祐难得主动地跟在陈喻后面打转,眼里闪亮出小星星,安静地当她的小尾巴。
陈喻说笑的间隙,他们先从拍卖场出来,陈祐开始玩雪,丁蕙如在一旁等候,李冬青瞧见一个人影。她小跑着拥上前去,轻轻搂住。林敢冻得发抖,回抱她:“我考试过了,想第一个告诉你。”
眼里有些晶莹,笑出的弧度都挂着云彩一般,整个人乐上了天。李冬青手掌贴了他的脸,温和的,林敢以为是一个吻,下一秒脸颊肉就被揪起:“大雪天的你干等着,不冷啊!”
林敢吃痛:“你怎么不先夸我啊!”他拿下她的手,捂在掌心哈气,笑得像条哈巴狗:“他们不让我进去,我就等等,其实也没等多久。”
眼睫毛上挂了雪,怎么可能没等多久?掌心由他捂热,李冬青放软了姿态,双手环进他的拥抱里,想传递体温,跺跺脚又晃一晃,雪地里,两人抱得像一对跳交谊舞的企鹅。陈喻从大门出来,牵过陈祐,要走。陈祐不停打量,遥呼道:“eden,你跟不跟我们一起走呀!”
雪落头顶,林敢拉住她不放手,人群中高调回复:“别等了,她跟我走!”
丁蕙如饶有兴味地旁观着,啧啧点头。车上,她向陈喻讨教这拍品排序与抬价的窍门。陈喻与她虽投缘,分寸感还得拿捏好,直接马虎:“等你真入行了,我再告诉你。”
陈祐听她们俩来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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