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从人人羡慕的贺家小少爷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贺太太整日以泪洗面,本来就不太好的身子更加羸弱,基本上卧床不起,也不说话,整个人被刺激得精神好像出了点问题。
贺旗收拾起自己自己四面漏风的心,整日辗转在大小医院,他开始数着手指头花钱,和菜贩子斤斤计较,比谁更加可怜,企图用有限的钱多买点肉,给枯瘦如柴的贺太太补身体,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逗贺太太欢心。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也开始笨拙得学做饭,一开始手上满是被菜刀拉的伤口,后来渐渐熟练了,也能做得像模像样,每天想方设法地骗贺太太多吃几口,找各种离谱的理由把她拉出去散心。
可是效果不尽人意,贺太太越来越萎靡不振,有时候盯着一个地方能呆坐一天,更离谱的是有一天早上醒来,她看着正在做早餐的贺旗问是谁,怎么在这?
贺旗很久没被菜刀切过的手指又被拉了一个口子,里面鲜红的血奔涌而出,染红了嫩白的萝卜丝。
他背对着贺太太,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案板前,胸口像被巨石砸中,痛得半天没缓过劲,渐渐的,那个曾经潇洒张狂的背影开始抖动,泪珠一颗颗砸在沾了血的萝卜丝上。
心里的悲凉和伤痛疯狂肆虐,于是空洞的心变得更加荒芜。
可他不能难过太久,身后孱弱的女人还等着吃早饭呢。
贺旗冲掉指尖的鲜血,将废了的萝卜丝倒掉,重新切了一盘爽口的蒜蓉黄瓜。转身时,他脸上还挂着原来云淡风轻的笑,“一觉醒来连你儿子都不认得了,真是,伤心喽~”
那天早餐过后,贺旗在破旧的出租屋下溜达了两圈,最终下定决定去了车站。
他原本是请了长假,但现实已经不允许他继续念书了,他自己存的那点钱马上就用完了,况且贺太太现在根本离不了人。
他要去退学。
高中的时候,贺旗虽然混蛋,但从来都拎得清,他没有一天落下学业,后来如他所愿考了个很不错的学校,最终还是被现实逼得退掉。
好像他想要努力抓住的东西一直都在一点点破碎消失,就像曾经分裂的家庭,或是自己努力挣得的未来。
为了维持两人的生活,贺旗开始辗转在各个打工点,他只有高中文凭,想要在短时间内赚来钱,只能去做苦力,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浑身是灰的卸货分拣搬送物品。
奇怪的是贺太太的情况渐渐好转,人也有了一点精神,至少看着儿子每天凌晨一身脏污得回来会心疼。
可是好景不长。
明明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晚上突然接到邻居的电话,说贺太太发病了,人已经没了意识,但身体还在不自觉得抽搐。
救护车比他先到医院,一下车正好看见贺太太被推进去,他腿脚发软,追着担架一路奔进医院。
晚上九点多的医院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厅的灯都关了一半,只留零星几个长明灯亮着。
唐松灵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一群医生护士紧张得喊着什么,不多时便呼啸而过,消失在电梯里,空荡的大厅又恢复平静。
愣神中,唐松灵忽然想起高考前贺旗说得那些话,不怎么地,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得不安。
再回病房时,苗韵已经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均匀绵长,唐松灵经常神经质地坐旁边听,有时候总怕她胸口停止起伏。
第二天,唐松灵腰酸背痛得醒来,苗韵已经洗漱好等着护士来查房了。
她有些心疼道:“晚上回家睡吧,总这样熬要把身体熬垮的,我能走能动,一个人没事的。”
唐松灵只道了句“没事”,沉默着撑起小桌板,将买来的东西一一摆开。
苗韵咽下最后一口汤,抬眼看向今天早上起一直默默望着他的唐松灵,问:“怎么了?”
唐松灵轻抿了下发白的嘴唇,踟蹰了一会儿,还是道:“昨天晚上我在医院大厅碰见贺旗了。”
苗韵本来直直看着的的眼神突然闪了一下,枯黄的脸上显出一丝僵硬,“哦。”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莫名压抑又沉重的东西,苗韵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口道:“他生病了吗?”
唐松灵摇摇头,“他没有,应该是她妈妈,是被救护车送进来的,看起来病情好像很凶险。”
他停住话头,抬头看向苗韵,“您还没告诉我,您为什么会认识贺旗,您和他或者他的家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唐松灵声音夹杂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得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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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韵眼神僵直,干枯的唇瓣微抖,却半个字都没说。
“来城里之前,奶奶说你改嫁了,可我自始至终都没见过这位所谓的继父,您生病这么严重,也没见他过来看您一眼。”唐松灵深吸了口气,艰难道:“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继父,也没有改嫁,对吗?”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再说话,空间渐渐变得粘稠,苗韵单薄的脊背似乎更加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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