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握住孩子的手,拍着他手背道,“祖母再舍不得,但总也盼着阿梧早日站起来的。祖母陪着你!”
说着示意侍者上来推过轮椅,送阿梧入内。
谢琼琚看着转去内寝的祖孙俩,一时未再多言,只让竹青回去把医书拿来,顺道请薛灵枢过来指点。
“我来吧。”许是得了孩子的允诺,谢琼琚格外激动,待入得内寝,见侍者正在将孩子挪去榻上,遂止住了他们。
皑皑这般大的时候,谢琼琚常抱她。
抱她逃过东郡青楼牙子的追补,抱她在大雨倾盆的深夜四处求医,奔跑的途中不会感到累和跑不动,只有在停下后容得一刻喘息后,才感觉牙根的酸软和从脏腑冲涌上来的一阵阵血腥气……
当是有过那样艰难的经验,如今在这平缓舒适的环境里,谢琼琚抱起阿梧时熟稔又轻松。
六月天,孩子穿着绸缎,谢琼琚穿着软纱,就两层布帛隔着肌肤,是这么多年来,母子距离最近的一刻。
阿梧有些不自在地靠在她臂弯中,嗅她身上气息,明明以往不远不近的接触,他清晰地辨别出她熏染的是沉水香。
然这一刻,他侧首屏息,却依旧挡不住丝丝缕缕钻入他口鼻的香气。
是一阵阵遥远又熟悉的奶香。
是属于……母亲的味道。
他抿唇转过头来看她。
谢琼琚漂亮的丹凤眼眼尾携红,眸中闪着泪花,笑意却浓得如同这六月沾露的玫瑰,亮丽又饱满。
层层叠叠的花瓣中裹住娇蕊,是眼中倒映出的他。
“夫人头一回抱小郎君,竟是这样稳当。”安嬷嬷扶着贺兰敏坐下,含笑道,“想来以往抱翁主抱来的经验。话说夫人与翁主是真真的母女情深,去哪都不曾丢下她,这么多年再艰难也是片刻不离带在身边!”
“可不是,眼下皑皑大了,倒也不用你抱了,缠她阿翁去了。”贺兰敏话头再提,“议事堂那处,到底不是女子去的,你还是得规劝些……”
主仆两的一唱一和。
说的是她爱女之情,道的是她弃子之心。
总归是一碗水端不平。
如今长女更是开始听政论政,生生抢了幼子的道途。
谢琼琚把孩子握在床榻,眼见阿梧眼中的一点温情散开,只在榻畔坐下,边撩起他右边小腿,边道,“妾先有的皑皑,自然先和皑皑处着。那会学着抱她,没少让屋里的姑姑、嬷嬷们指导过,虽说有些经验,但多年来也手生了。近些日子,才又练了练,想着别摔了阿梧就好。”
这会薛灵枢已经过来,彼此间的争锋便停了下来。
“夫人,我们先给小郎君施针,然后再行推拿。”薛灵枢走上前来,铺开药箱。
谢琼琚有些失神。
这是她头一回看见孩子的小腿。
因为肌肉的萎缩,内侧凹陷,存皮包骨却是没有半点余肉,只有左边正常小腿的十中之三粗细。
薛灵枢与她说过,孩子当初在她腹中时,横位而出,不得已已折断了他的右侧手臂和小腿。出生后接上臂膀,孩子已经奄奄一息,再试过接回小腿,孩子哪里还撑得住,便搁置了。后来周岁之后也曾试过一回,没有成功。又因为早产根基太弱,各种风寒急症连番侵袭,故而心思都在养护他的元气根基上,小腿便一拖再拖,到了如今模样。
谢琼琚不知怎么偏转过头,目光凝在贺兰□□仆身上,凌厉又持久。
贺兰敏见多了她温厚柔软的一面,纵是针锋相对她也是绵里藏针的模样,从未撕破脸面。这会的一瞥,让她生出两分心惊。
安嬷嬷更是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她盯着贺兰敏,阿梧便盯着她。
回眸的一刻,猝不及防对上孩子双目灼灼的眼神。
在无父无母的岁月里,在她再也解释不清楚的时光里,阿梧知道的是,他的父亲受他母亲蛊惑至深。
在连医官都还没放弃他的境地里,欲先放弃他。
“阿梧……”谢琼琚敛尽片刻前控制不住的尖锐锋芒,太多不知从何处开口的话终是化作她唇齿间这两个字。
阿梧闻声,竟也退去一层寒色。
被人唤过无数次的两个字,在这一刻,从这个妇人口中吐出,他不知背后沧桑与委屈,就是依稀觉得不一样。
她总能盈泪而笑,笑意中打颤。
阿梧心中软下一角。
然余光偏见从座榻起身的老妇轮廓,颤颤身影。
他目光沉沉落在谢琼琚身上。
对,祖母说过。
她就是这样惑着、霸着、占着他父亲。
“会有些疼,你忍一忍。”谢琼琚的心绪和思维到底快过孩子,这会已经回来正事上。嗓音里唯剩了冷静和平和。
阿梧从她的眉眼,重新划向欲来未来的祖母身上。
红的眼,蹙的眉,捏着帕子指尖泛出灰白色,同她两鬓霜色呼应。
这才是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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