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锁扣在一片狼藉的内室中闪闪发光。他眼睛像是着了火的镜子,继而仿佛有氤氲的暮霭沉下来那样,他微微合上眼睫,呼吸的热气扑上贺宵耳梢。
“——骗子。”
“什、什么……?”
陆衡细密的吻从耳梢绕到耳垂,在耳垂边缘留下不甚清晰的齿痕。
沾染着唾液的淫靡的水色。
他那样低低叹息着,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要不是我一直在注视您,还真不知道您会说这么动听的谎话呢。”
贺宵浑身僵硬。
“即使是这样我也很高兴——您假装对我有这样的心意。”他手指移到贺宵脆弱的颈骨上,重重捏了一下那一小块皮肉,皮肤立刻诚实地渗出艳丽的红痕,“但是对我说谎的话,您知道意味着什么,对吧?”
他扣住贺宵被冷汗浸润得冰凉的下颌,深深印下一个吻。
那确实是一个吻。
——虚无如同一滩荒诞的月亮。
贺宵猛地挣扎起来,爆发的力道太过突然,陆衡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推开陆衡,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奔向尚未合上钢门的通道,结结巴巴地喊:“救、救命……”
陆衡笑了一声,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起身。
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回答他的仍是散落在通道里空寂的回响。他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回荡在与黎明一步之遥的巷口,身后的狰狞人形如影随形。陆衡露出那种猫捉老鼠一般好笑的神情,在他身后缓慢迈步跟随着他:“您要向谁求救?”
朋友吗?亲人吗?还是指望陌生人能向他投来怜悯眼神?他一无所有,无处可去,没有人会拯救他,他也不值得那些善意。毕竟他生下来就活在噬人的泥沼里,二十八年来不见挣脱,倒是快没了顶。
他奔出通道,明晃晃的灯光兜头浇下。如同被泼了满身沥青,贺宵茫然地顿了一秒——外头依然是灯光,不是黎明,他一度以为自己看见了真正的日光并为此心驰神往,原来到头来,不过是又一场戏剧性的骗局。
“您只有我了。”
“抓到您之后,得给您打上标记。”
“您喜欢乳钉吗?阴茎环呢?在您腰臀上刺青好吗?就刺我的名字好吗?”
贺宵接连腿软了几次,跑得跌跌撞撞。这是一栋被夜色笼罩、灯火圈禁的建筑,占地面积广大,窗外是锁闭于深海般夜色之下的森林,即便逃出这栋建筑,也无法看清方向。更何况建筑里不知有多少暗锁,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偌大的建筑中,只有空荡荡的风声。大开的落地窗外是密密麻麻的铁窗栏,藤木攀上来,把建筑闭锁成童话书中玫瑰公主的沉睡地。
他反手下意识地胡乱抓着墙面,徒劳地把自己整个缩到角落里去。
哭腔几乎融化所有的泣音和字句,陆衡单膝跪在他面前,轻轻吻去他面颊上肆虐的眼泪。
视野里,一点鸡尾酒色的斑斓色块短促地闪了一下,迅速没入他颈间去了。贺宵仍在颤抖不止,恐惧与针刺的疼痛撕开他端肃的神色,激起如同水镜中的倒影般令人心旌摇颤的易碎波澜。一点被哭腔浸得走调了的声音便渐渐渗出来,“……救命……救……”
“真可怜。”
陆衡亲了亲他软绵绵的耳梢,含笑着从他颈间抽出那截滴着色彩斑斓药水的针头。
“您总能把自己打扮成这个可怜样子来引诱我。”他指腹蹭了蹭贺宵一塌糊涂的脸,牵起他汗湿得像在流水的手,低声抱怨,“一边哭一边拆锁链的样子也是,别哭啦……我真的每次都是被您哭硬的……”
如同过去那样肢体纠缠笑意缱绻的撒娇姿态,在夜色里悄悄收起利齿尖爪的、未驯服的狼犬。
这种诱哄情人的亲昵语气,确实是他最擅长的。
难以抵抗的过电般的酥麻与熟悉的热潮涌上来,与此同时睡意如同崩塌的雪层般坠下来。铺天盖地的黑暗中他听见有人哼歌,他耳膜里嗡嗡地响,眼前黑暗中捣烂了涸血似的扭曲的黑红色块,那段旋律在轰响中折叠吟唱,仿佛从天边纯黑的云层至地面间回响,是一段残缺不全的,上世纪的旧情歌。
他合上眼,怀着蝮蛇般绞缠内脏的恐惧。
再次清醒过来时,远方传来盛开的花火声响。只是太轻太轻,风一吹就散尽在慵倦的星灰深处。
不在内室。脚踝禁锢在着崭新的锁链中,蜿蜒的末梢匿在墙面里浇筑着的铁扣中。落地窗肆无忌惮地大开,窗外是生潮的月亮,摇撼的午夜般的树海与汹涌坠地的风。贺宵微微抬起眼,颠倒的视觉中是伸向他的苍白的指尖,发梢沉没在湛白的月色里,如同一尾鸦羽构成的阴影,一段燃烧在黑潮中湿热的风。
“您醒了。”
陆衡轻轻地说,声音也如尘埃般在风声中远去了。
贺宵蓦地清醒过来。
然后他被触摸了,注视他的黑瞳里是隐约的细火。再然后是一个吻,某种流动的温热触觉盛开在掌心。
细细密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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