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垂着头,将脑袋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我太笨了,私塾先生会罚我。”“你是我谢源的妹妹,就算是有夫子惩罚又怎么样?不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沈乔慢慢抬起头,埋头哭了好一会,她的小脸上都皱巴巴的,泪水混合着红印,一点也不好看。“要是我回答不上来先生的问题呢?”“我会悄悄告诉你答案。““要是我闯祸了呢?”“闯祸了也会包庇你。”“要是我要烧了私塾呢?”“烧私塾……我就当给你递火把的。”沈乔噗嗤一声笑了。谢源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会真要烧吧?”“我和私塾不共戴天,总要烧一个发泄一下私仇。”谢源有点发愁。沈乔视线悄悄往上,看着少年无言纠结的神情,噗嗤又笑了。谢源知晓自己被取乐了,如果是旁人,谢源少不得放出些寒意,可她是自己的妹妹。“还不走?”沈乔蹲在车板子上长蘑菇,闻言挪了一下,小声道:“蹲麻了。哥,你能背我下去吗?”谢源神色平静:“我现在是病人,需要拄着拐杖。”“那让我缓缓……”沈乔脑袋往臂弯里缩了缩。谢源的伤一养就是两个月,彻底好了的时候,天气已经转暖,到了四月份。赵三娘子坐在院子里给家里的两个孩子做衣裳。赵娘子有一身使针的本事,看她引线下针格外赏心悦目,布料一抖,铺展开就是漂亮齐整的针脚,即使是谢源都十分佩服。有赵娘子的好手艺,在私塾开学前,沈乔就换上了新衣裙,刚出绒小鸭的鹅黄色窄袖对襟衣,下配着青葱的褶裥裙,颜色鲜亮得仿若屋外头新抽芽的柳条。赵娘子理着闺女衣裳的一角,左瞧右看还有些不大满意。
“这腰身该再收紧些,显得苗条好看。”“已经够好看啦,娘给我袖子上绣了燕子。光这绣工,到县里卖能卖上十两银子呢!”“贫嘴!”赵娘子眼里满是笑意,嘴角翘着,伸手给她腰间打了个络子结。沈乔穿着新衣服,心里觉得自己好看,美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被赵三娘子拉过去坐下按着重新梳了个头。梳理头发,佩戴簪钗,其余细小的碎发用红绳束起,再站起来一瞧,小丫头转眼间就变成了个大姑娘了。赵娘子心里默叹一声,女儿生得漂亮,怕是比京城里那些公主贵女还要好看。桃木的梳子梳开了她发尾的最后一个结,赵娘子张口道:“娘屋里梳妆台上还有一盒新口脂,一盒面霜,去拿了用吧。”这是她娘第一次允许她使用胭脂水粉,沈乔哎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跑了。刚走没一会,谢源就举步迈进屋子,朝着赵娘子道:“赵姨,给冯先生的束脩已经备好放在桌上了,备了一只猪腿,三匹布,还有些干果。”村里的私塾,乡亲间不方便收取银子,大部分是用一些农家的特产抵做了学费,多少费用全看各家心意,沈家用这些东西作为束脩已经相当丰厚了。赵娘子点点头道:“昨天早上我见冯先生的车马来了村子里几趟,应该已经回来了。过会儿劳烦你去拜会一下冯先生。你来村子里不久,不熟悉,乔乔识得路,让她带着你走走。我已经年前和冯先生知会过,你们下午提着干果直接去就行,其余的大件我同你沈叔叔会送去。”谢源答应下来。在沈家生活了几个月,被使唤着做些事情谢源已经习以为常。有时候赵三娘子忙碌起来,谢源会帮忙做饭。他主动沾手是为了伺机将配出的毒粉下在食物中,这些日子他做足了准备,不仅让赵三娘子教授了他厨艺,还给沈乔制了能解毒的食物。本是万事俱备,谁料沈丘隔几日才会归家一趟,赵娘子又会特意烹些沈丘爱吃的,那时他便寻不到机会,即使他在厨房中协助赵三娘子,谢源也没办法在她眼皮子底下将药粉撒进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山野村妇似乎格外敏感,他稍有轻举妄动,赵三娘子的目光就会扫过来。山上寻来的大毒之物无法送进饭食里,谢源只能另寻良机。听赵娘子的话说,沈丘过两天会为了他与沈乔去念私塾的事情回来,或许是个解脱困局的好时机。正垂目思索着,赵娘子忽地瞧见谢源还穿着那身旧衣,忍不住发问:“乔乔都已经换了春衣,源儿怎么还穿着这一身旧的?是赵姨做的衣裳不合适?”谢源低垂了眼睫,不动声色地道:“已经试过了,衣服很合适,只是如今穿了怕弄脏了,坏了赵姨一份心意。”赵娘子以手做尺,比量了一下,瞧着和自己做的应当没什么差别,知道这不是他迁就自己的话才放心。“衣服就是给人穿的,哪能怕脏就放在柜子里。”“现在的衣裳还能穿些日子,等到了开学的时候再换上就好了。”谢源语气淡然。赵三娘无奈谢源如此拘谨。在沈家,谢源似乎一直在以客人的身份自居。一但涉及亲密的事,谢源便刻意冷淡地避让开,就连过年时候的年夜饭,谢源都是早早吃完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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