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偲和荔思的第一次相遇。
也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绵长的细雨街角,蜷缩躺地的人在模糊黑夜和五光十色里占据弯曲的灰色痕迹。
和白色床单的褶皱不谋而合。
室内室外逆转过来。
另一个人的脚尖主动抵住一个人脚尖。
纤长眼睫垂下,脚尖指向拦住松散人群里唯一一个人的红灯讯号。
不见一点黑白以外其他的颜色。
人群层层潮水般涌回来。
伞下分不清谁是谁。
“呀”、“啊”、“噢”、“咦”。
“怎么刚刚没看见有人?”
“醉鬼吧。”
“拿这个人怎么办呢?”
“不知道哇。”
起起伏伏的声音里,众人各自不觉地舒了一口气,一向噙着浅浅笑意的温和男人已经收了伞,伸手将不带酒气的陌生人扶腰揽起。
街角流浪者没有半点反应,沉沉耷拉着脑袋,顺着力度倚靠另一个人的肩膀,蹭了蹭下巴。
“需要帮忙吗?李偲。”
“还好。”
看上去不算强壮的男人稳稳拢住矮了半个头的昏沉人士,嘴角微微上扬,熨帖无害。
“我陪你打个车送他去安全局吧。”人群里被簇拥的另一个撑伞走过来。
比起站在青春的人群里,剥离了雨伞,站在安全局里的另一个不大适应地挪动步子,避开真正的醉鬼和流浪汉。
视线里温和男人沾湿的发尾略略垂下,水一样汇入其中,不知道说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把人交给打着哈欠登记信息的工作人员。
在安全局门口,一如往常地像离开实验室那样,互道一声,“再见”。
再见迈过实验室门口几天积起的小水洼。
雨水从鞋尖滑下,人群里被簇拥的多了一个生面孔。
发丝干燥蓬松,翘起的弧度掩住小半侧脸,上下唇瓣张开一丝缝隙,唇珠和鼻尖在灯下折射出雨水一样的弧光。
越过重重叠叠的肩膀脖颈,从缝隙里,突然转头,目光相撞。
几天前的雨夜里,这张脸被湿润如同海草的头发黏住,眼皮紧闭,发尾和脸颊都泛着水光,晕染四周各种颜色。
此刻盈白的灯光下,那双眼睛睁开,像灌了很多季的雨。
从大封存期后开始积蓄的雨。
耳边堤坝被冲垮。
离得最近的声音和对视里无声启动的唇齿。
“李偲,你看,项目新来的同学,就是那天你送去安全局的人哎!”
“真是缘分啊!”
“对啊对啊。”
“荔思,他就是李偲。”
作为两个端点,石子投下,荡开无人的通道供相认观赏。
颅内水面涟漪泛开,音节变形,一圈,一圈,再一圈……
肌肉记忆根深蒂固,牵动短暂无法思考的大脑神经。
“你好,我是李偲。”
“你好,我是荔思。”
两人互相鞠躬,叫人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久远的对拜礼,以及老套却赏心悦目的英雄救美情节。
现实不比话本戏剧。
此后的故事都没有初遇来得牵动人心。
平淡的交流,平淡的谢谢,平淡的道别。
像被人类习惯的漫长雨季。
缓慢地冲刷磨平最初深刻的记忆。
“你有没有觉得李偲对荔思好像有点冷淡?”
“有吗?没有吧,李偲不是一直对人都那样吗?荔思问问题他也耐心回答了呀。”
“嗯……好像也是,跟我也没什么关系。雨好像下大了。”
“今晚吃什么?”
雨伞撑开,水滴溅落,鞋底踏下。
被讨论得失去意义的主人公们,在雨季角落里,背对世界,面对面,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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