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思给自己养成了站在镜子前与自己对视的习惯。
习惯这副身体,习惯这张脸,习惯呼吸。
掰着湿漉漉的手指,把两只手都数遍两次有余,忘了应该停在哪根手指。
不过已经习惯了这双手。
十根手指,掌心相对,可以盛住透明的水。
第一次站在实验室厕所里数手指。
一、二、三、四、五——
水从指缝争先恐后流出去,数完一只手。
主动和李偲握了手的右手。
握成拳,又摊开,水光闪烁。
再见你了。
仰面朝天记得的。
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转头望去窗外,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雨声被牢固挡在窗外,靠近的脚步声熟悉。
目光交汇,实验室里最后的两个人。
进入的人点头示意,擦肩。
站在洗手台的人眼尾弯弯,注视,停留,脚尖一下下点触地面。
不被声张的相遇和等待。
遇见的人抽出纸张慢条斯理擦拭水分。
等待的人扯住衣角踮起脚尖吻上嘴角。
伸出的舌尖上,故事被咀嚼交换吞咽。
亲密且隐秘。
先一步触碰到紧闭齿关的舌尖,短短时日里流转过零零碎碎许多问题。
“李偲?”
熟悉的名字。
“能借一下《新洋流与旧生物》吗?”
陌生的书籍。
“是有个同学告诉我,作为入门书目,可以吗?”
不太记得的人名和面孔。
“李偲,想问问你,这里是什么意思呀?”
随手一抓的理由和故意上扬的句尾。
被撬开的唇舌,和回答的话语一样柔软,韵律平缓,温度浅淡。
净透的眼睛直直注视着近距离放大的另一双眼睛。
呼吸交缠间,嗅到独立身体皮肤散发出的气味,调制混合,糊乱界限。
神经麻痹,哪条腿先插入一双脚之间的空隙,哪只手先抚上一张脸的弧度,哪道呼吸先乱了一颗心的节奏。
隔间里弯伏倚靠墙壁面色潮红的人,后腰上被锁住紧握的汗湿手指,双股间肉体碰撞弹动的黏腻声,头顶上直着身忍耐的炽热进退。
喉咙与唇舌,分不清谁是谁,没有任何可以用于区分的振动——
“哎,我明明记得我钥匙放桌上了。”
“你确定没忘在吃饭的店里吗?”
“我也不知道哎,那倒回去吧。”
“那快点吧,都这个点了。”
凝滞在身体里的快感刺破眼眶,有什么东西无法抑制地随着身体颤落。
“li——”
不能,不能,不能。
抽回的一只纤细手腕牢牢压住嘴,已经停住动作的人手心缓缓摸到肚腹,隔着软嫩皮肉,一下下按压,打转。
痉挛的肌肉无法停止跳动,剩余难以掌控的手掌努力扒上作乱的手指,拉着小幅度地晃晃,企图逃脱。
“走啦!”
“好好好。”
渐远的脚步声。
愈发激烈的挺动。
用尽全力翻过身的对视。
对视里揽住脖颈的双臂。
被抱起抵住门板的脊背。
下坠埋进肩窝里的呼唤。
“李偲。”
每个音节都不清不楚,嘴里每个地方都化不开糖分,喉咙腻合。
喊喊我呀。
我的名字。
喜欢的名字。
李偲。
荔思。
“真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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