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垚指了指身后的佛像,“没什么可怕的,我刚才替你去看了。只是”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只是一个石头雕的佛像。呃地藏王你听过吗?传说他掌管着地狱,解救那些受困地狱的众生。脱离困难、困苦所以,所”所以别怕了。谷垚抬起的手正抖着,他想摸摸这倒霉催的孩子。只是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又在执着什么呢。无端想起那个非要弄清楚自己这二两历史的笨狗。“这些话刚才的哥哥也说了,一样的”谷垚猛然回过神。“谁?”“刚才的哥哥”谷垚定睛一看,这娃手里的糕点的油包纸不就是闵庄大娘的手笔,是那天在林宇乔迁外套。煞身上披着的外套。袜子。煞没有鞋的,从来没有鞋的郁雾的。郁雾!极力的压着声音将要出现的颤意,急切道:“他他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走的?”“刚才”谷垚起身冲了出去,他等不及。等不及听他说什么,他要听郁雾,要听他亲口告诉自己。笨狗笨狗笨狗笨狗!雪。他永远记得那天的雪。孤儿院的孩子们被骗来,鬼祠设下阵法,安静的等候着他们的到来。煞站在那,等着。寒风刺骨,积雪已完全盖住双脚。视野尽头是山,层层叠叠的山,笼罩在黄的发紫的天空下,像一副画,假到恐怖。雪已经将停,只弯刀似的风还不断的呼起飘雪。冻在人身上像要连皮带骨全裂开,攥着心儿的疼。来了。脚步声踩在雪里,嘎吱嘎吱的,分外和谐。悄声的嬉笑一点一点传过来,直到百十来名幼童,瞪着纯真到比这雪还净的眼睛,来问他。“你也是,来领书包和棉服的?”只是面前这少年,对此像毫无察觉,眼波之间无悲无喜。只有被化了霜的雪糊住的眼睫,还在规律而缓慢的眨着。还活着。“我跟你说话呢?你的老师呢?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哪个”离得近了才看清这瘦小子身上干涸的血,裹了一层雪化的薄冰,晶莹剔透起来。看的人心惊,一下子噤了声。今晚所有人,包括他,都会死。
将要被驯化成阴兵的,不止这群对危险还未察觉的孩子们,还有煞。他自认为的大夫人周珍的儿子。他的任务是杀了在场所有人,他在鬼祠什么精怪都杀过,区区几个没经世事的幼童,简单到好像动动手指就能办到的事。是他来到鬼祠之后,最简单的一次任务。周珍将近年来养的厉害诡秘的鬼全都关在这个届里,和这些被献祭的孩子们一起。这里将会进行一场绝杀,弱小会被吃掉,强大会有更强大的分食,一次一次,直到这些幼童的身体再没有执念可出,直到诞生一个强大到足以作为阴兵的鬼宠,罗刹般地狱而来,无人可挡。成为唯一能被周珍驱使的,最锋利诡谲的武器。周珍想要的,是一个可以被随意驱使的鬼宠,不是一个会吃鬼的怪物孩子。“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周珍这样说。仿佛一切都为他而来。煞垂在两侧的冻的红肿的手,一点点靠意识驱动起来。他听见了,风声。凑到煞跟前的等着他回话的小孩猛地对上那一双冰坠子似的眼睛。“跑”他说。“啊?什么意思?”风停了。煞瞳孔骤缩,像猛兽般弓起背,声音从嗓子里擦出来,仿佛还带着血味,“跑!!!”一瞬间,飓风起,是一群潜伏在四处的鬼宠,粘合在一块,雪崩般顷刻奔出。“啊——!!!”尖叫声刺耳,孩子们终于领悟到危险,可来不及了。那个刚才还笑着问他话的男孩儿,被划了脖子,血液喷洒而出,那双大大的眼睛连惊恐都来不及。摔在雪地里,和身体分了家。煞暴喝着去抓那些要去攻击孩子们的怪物样鬼宠,疯了般往嘴里塞。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要让他们死!不要让他们死!全部由我来吧,所有的罪恶,让他们回家吧。来不及,来不及,为什么来不及,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泪水掺着热的血被冷风冻干在脸上,胃部受不了刺激,阵阵痉挛,强忍着干呕机械般将每一个靠近的阴物抓进嘴里吞咽。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放眼全部都是红色,断裂的灵魂洒在空中,像燃尽的灰。连他自己咳出的血也是红色。安静了。当四周只剩下呼啸的风时,他眨着眼睛茫然的环顾四周。血染了雪,目光所及,再找不出一处雪白。跪在地上摸索,不完整的胳膊,撕裂的身体,粘稠到恶心的黏连。又下雪了,雪花轻飘飘的落进眼睛里,那双瞪得大大的乌黑的澄澈的眼睛里。那双眼睛里映着一张被血模糊的呆呆傻傻的脸,一双玻璃似的眼珠被水满溢,盛不住的往下掉。他吃掉了所有。他才是怪物。 在等你等谷垚跑过来的时候,雪还下着。远远看去,白茫茫一片里没有残杀,血腥。只有一大一小两人,撑着伞,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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