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往年的税收记录,还有隆兴府的地形,思考着从哪里试点种植草药比较合适。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半夜三更。等他从都厅出来的时候,月亮都高高挂起,小厮扶着他,两人默默回房间,谁都不想说话。困啊,累啊,等回去以后,估计一沾枕头,他就睡着了。而这时,谢原听到附近有脚步声,他转头一看,发现府衙的主道上,正有两个人快步走来。其中一人,在看到他以后,还停了下来。谢原看着崔冶,崔冶也看着谢原。谢原呆呆的,崔冶则瞥了一眼他那行动不便的左腿,见他已经能起来拄拐了,想来就没多大的问题,于是,崔冶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了。张硕恭跟着他,也没跟这位谢大公子说什么。他跟郁浮岚不一样,他是孤儿,跟谢家没有任何交情。而直到这两人都已经走很远了,谢原才缓缓一眨眼,扭头看向自己的小厮:“看来我最近真的是太累了。”说着,他自己都笑起来:“我刚刚竟然看到太子殿下从我面前走过,还一句话都没跟我说,真是魔怔了。”小厮复杂的看着他:“郎君,你没看错,刚刚真的有人走过去了。”谢原:“…………” 理想孟昔昭解了发冠, 脱了外衣,正要吹蜡烛的时候,听到外面庆福说话的声音:“大人休息了, 有事明日再来吧。”接着,就是庆福那无精打采的脚步声, 又过了须臾, 门被他打开了。孟昔昭正竖着耳朵听到底是谁呢,结果, 这时候庆福没声了。孟昔昭发现不对劲,重新披上衣服, 正要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他这里间的门被人打开了。崔冶身着干练的骑装, 外面只系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身上还带着日夜赶路的疲惫和凉意。孟昔昭根本顾不上打量他这黑衣侠客一般的装扮,只愣愣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 他抬起手,使劲的揉揉眼。放下手, 没错, 是崔冶,不是幻觉。外面的庆福:“…………”刚刚他也是这个反应。张硕恭见这两人顺利会师了, 手一抬,拎着庆福的脖领,就把他拽了出去。庆福惊叫一声:“哎?拉我干什么?!”然而门已经关上, 孟昔昭也不知道张侍卫有没有回答他。这下没人围观和打扰了,孟昔昭又呆呆的看了回来。崔冶始终都未曾出声打扰他, 主要是因为,他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孟昔昭。分别一月,对他来说,这一月仿佛有一年那么长,这无时无刻不在悄悄溜走的时光,让他很是惶惶。无欲无求的时候,枯燥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明知未来有变故,他也不想理会,生死何为,生、等于死,生、过于死,生、不如死。郁浮岚的父亲在世时,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只是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他说他年少,正因年少,才不知愁,也不懂生之一字的重量。他点破了崔冶的无知,嘲笑了崔冶的无畏,说他自以为看透了人生,终有一日,会为这时的狂妄自大,而感到后悔。前面十九年崔冶都不知后悔这两字是什么滋味,也不觉得郁浮岚的父亲会说中,毕竟,他认为自己很聪慧,他觉得,他和别人都不一样。直到今日。后悔如黄连,如鲠在喉,令他咽不下、吐不出,每每吐息,都能品尝一遍它的苦涩;后悔如刀锋,插在心房,令他不敢想,不敢动,因为每想一次,都会克制不住的想到,若他早一点……又会如何。他的玩世不恭,终究还是迎来了时光的报复,而他已经不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他知道,这场仗,他赢不了了。……在长达十秒的震惊过后,孟昔昭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小小声的问:“殿下,你……你怎么过来的?”崔冶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回答他:“骑马。”孟昔昭:“……骑了多久?”崔冶:“一日一夜。”孟昔昭看看他,然后低下头,用自己的手指算。从应天府到隆兴府一共八百里,而大齐最快的马,就是军中使用的八百里加急专用马,这马也是有极限的,就能跑上一整天,必须丝毫不休息,然后才能达到日行八百里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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