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离伽站在光下,两只耳朵通红,嘴唇一张一动,像是在说着什么。韩潇潇唇语学得不好,看了半天也仅仅看出了个“皇后”。冷链子贴在胸口,贴得她呼吸发闷,手脚冰凉。她以为自己会哭的,但没有。她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冷静至极地扎在原地,像尊没有生命的雪白瓷雕。韩素拍了拍楼离伽的肩,将人往这边推。夕阳铺了满天,楼离伽沉着脸,看也没看她一眼,直直进了准备好的马车。那群训练有素的南疆人呼啦啦围上去鞍前马后,动作有条不絮,将她一人落在了原地。韩潇潇不敢走上去,也不敢赌气离开。她像是被丢弃了,孤零零站在将落未落的光影下。明明冬日还没到,她却感觉心脏被冻得硬邦邦。马车咕噜噜滚着走了,没人理会她,那么多人,连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眼睛被吹得有些涩,韩潇潇眨了眨双眼,总算将脚从地底拔了出来。没走几步,那马车却停下了,紧接着,帘子被掀起一角,一只黑靴踩在了地面,向她走来。楼离伽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但面对韩潇潇时却极力克制,板着脸冲她伸出手:“过来。”对方指腹布了一层厚茧,手指头又细又长。刹那间,韩潇潇脑中猛地蹦出一个画面,红了满脸。她别过头不愿再看,也没将手放上去,垂着脑袋路过楼离伽匆匆往前走,像是在赌气。手落了空,楼离伽不爽地啧了一声,将掌心捏紧,拳头发出咯咯的轻响。心脏处那点焦躁愈来愈烈,像是沸水燃了锅。被韩素拒绝的苦闷与韩潇潇莫名的冷漠混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韩潇潇的背影瘦小落寞,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楼离伽大步上前,强硬地拽住她,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掌心。韩潇潇惊讶地抬头,还没说话,却险些被楼离伽快到离谱的速度绊了一跤。她跌跌撞撞地被拉着往前走,轻声道:“哥哥,太快了……我跟不上。”楼离伽这才放慢脚步,却始终一言不发。他将人塞到马车里,然后靠在旁边闭目养神。车内燃了暖炉,热气氤氲,一点一点将韩潇潇的血液暖化。但方才他们进得急,窗户并没有被关紧,呜呜的风顺着缝隙溜入车内,好巧不巧正对着韩潇潇。窗子是木质的,碰到必然会发出声响,韩潇潇用余光瞥了眼紧闭双眸的楼离伽,没敢有动作。马车的速度加快,转了好几道弯,随后驶上了一条并不怎么平整的路,逐渐颠簸起来。韩潇潇的右手还被楼离伽攥着,对方的手又大又暖,将她完完整整包裹住,成了她凛冬世界里的唯一热源。但外头的风逐渐加大,吹得她浑身发寒,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暖气,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湮灭在了风里。韩潇潇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楼离伽骤然睁眼,偏头看到她脸色的一瞬,两条眉毛狠狠蹙起。“你是傻子吗?”他恶狠狠地将人往怀里拉了拉,砰一声闭紧窗户,“冷不知道关窗?”韩潇潇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害怕。于是他就不忍心说重话了。韩潇潇浑身都被风吹得冰凉凉,裸露的皮肤更是如此。楼离伽一边脱下披风给人裹上,一边搂着人的腰将她圈在怀里。他并不认为自己这动作有什么不妥,韩潇潇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麻烦还爱哭的小孩,他压根就没往男女那方面想。至于刚才他也不是真的在闭目养神,不过就是在认真思考临行前韩素说的话。他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原也没抱着韩素会答应的念头,不过就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现在告白也告了,喜欢也说了,对方的反应不出意料,让他意外的反而是韩素那番话。说实话,刚开始他是很愤怒的,只感觉韩素并未将他放在眼中。韩素可以拒绝他,但不能轻视他的爱。喜欢不就是爱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她凭什么说自己这不是爱?那个狗屁太子的就是了?但就在刚才,他沉下心来细细一想,竟荒诞地觉得韩素说得有几分道理。“你那是敬仰与欣赏,顶多夹着一丝喜欢,和爱不同。”他确实敬仰韩素,也欣赏这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前半句他承认。但后半句呢?高度的敬仰与欣赏不就是喜欢吗?喜欢和爱有什么不同?倘若这不是爱,那爱又是什么呢?在过去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他从未有过春心萌动的时刻。朝不保夕的日子,谁会有心思去琢磨这种情感呢?他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所以可耻地选择了逃避。韩潇潇安静地缩在他怀里,虚虚发着抖,低头不去看他。她的脸被遮挡在黑发的阴影下,看不见神情,但总感觉有点可怜兮兮。楼离伽心脏抽了一下,不自觉往她那边挪了挪。“时间还早。”他上手帮人盖好披风,低低道,“想睡就睡。”韩潇潇像只奶猫般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乖巧地闭上眼睛。“谢谢哥哥。”楼离伽咂着这句话。他其实不喜欢被人套近乎,以前在南疆,多的是比他小的弟弟妹妹,在他发达后总喜欢黏着他,用南疆话喊哥哥。更有些妄想一步登天的下人,男的女的都有,竟在夜间爬上他的床,勾着他的腰说些y声浪词,腻着嗓子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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