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祺燃!”这声怒斥是从我爸胸膛里震出来的,掷地有声,大爷大妈们的劝和声都停了一下。我爸不高,我一米七的个子和他差不多齐平,因此横眉冷对的挑衅:“你问也不问就让我给她道歉,你/他/妈/的可真是爱妻护妻好典范啊。你这典范能力要是我妈在的时候能用上,还轮得到……”后话没有出口,我在周令也的惊呼下失去重心,狠狠摔倒在地。陆建军的拳头像雨,打在我身上比那天的几个小黄毛打得还痛。我听见周令也在边上拉他,她哭着说:“叔叔你别打她,她身上还有伤!”陆建军哪管我有没有伤?我是死是活他都无所谓。但我怕他伤到周令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对周令也喊:“你去报警!”这时候围观的大爷大妈就是阻碍了。他们嘴上说着“都是家里的事情报什么警”,“现在小姑娘就是读书太多了,这点事情惊动人民警/察干嘛呢”,手上拦住周令也。周令也不理他们,弯下腰埋头往人群外面钻。贾芳明眼疾手快地想要拉住她,但周令也已经小鱼儿似的游走了。我好不容易从陆建军的拳头下脱离,站起来冷笑一声:“你有本事,打死我啊。”然后陆建军抬起脚,我在众位大爷大妈的惊呼声中飞撞上树干。-------------------- 死刑痛,痛不欲生,骨头即将散架。一股热流自腹部直上,蹿过胸口路过喉头,口腔是出站口,猩红的它们喷到面前的草丛上,刚看见天日就被灼热的阳光和蚂蚁侵蚀。好可怜,它们还没能好好的看一看太阳。我在这里为吐出来的鲜血哀悼,那边大爷大妈们终于逮到空档拉住陆建军,还不忘说贾芳明“也不知道拉一拉你老公!”她能知道吗?她巴不得陆建军打死我。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靠在树干上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周令也带着警察匆匆忙忙的来,一看见我就要尖叫。我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如果她这时候尖叫起来,我的脑袋估计会爆炸。警察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再看了陆建军一眼,“什么情况?谁来说一下?”贾芳明当仁不让地上前:“警官呀,我和您说,都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先动的手,她先打了我一巴掌,我老公当然要为我出头了!”
警察微微皱了点眉头,带着一点儿不耐烦:“你们跟这个小姑娘什么关系?”“她是我女儿。”陆建军阴恻恻的瞥我一眼,很不情愿地承认。最后还是被带回派出所。我坐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一张长桌,一边坐着我和周令也,另一头坐着陆建军和贾芳明。警察坐在长桌中间主持公道。我说了事情经过,从贾芳明让我去济宁路做鸡开始,一直说到我砸了家里玻璃窗,最后停在挨陆建军一通打。说起来是两个月的事情,但是在我简略的描述重点中就变成短短一段话,如果写成文字,都不一定能有三行。警察听的很沉默,看贾芳明的眼神带着鄙夷。贾芳明气焰弱了很多,但不依不饶:“那家里没钱嘛,再说了,济宁路也不只是陪酒的,还有做别的呢。”她说没钱的时候,我实在没忍住说:“是没钱,家里的钱也只是够你买条项链,够我爸买个大金表。太穷了,我家,太穷!”我说着手一拍大腿,疼得龇牙咧嘴。周令也在边上心疼的撅起嘴,弯下腰为我呼呼,太可爱了。贾芳明看看周令也,又看看我,最后咬着牙骂:“女流氓一样!”我别过头,“嗤。”贾芳明看我不屑,一拍桌子就要骂起来,警察伸长胳膊拦住她,“欸欸欸,这在警察局呢,都老实点儿。”然后警察对陆建军和贾芳明说:“你们夫妻两个,对孩子的教育要上点心思!动不动就打骂怎么能行啊!”陆建军和贾芳明在警察面前和小学生一样老实,连连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个屁呢。警察教训完他们,转过头来解决我:“你也是,小姑娘家家的,有话好好说,不要整天和你爸爸妈妈吵架。你爸爸总是为你好的。”我保持微笑,没有回应。警察歪头看着我想了想,似乎觉得他没有话要补充了。因此一挥手,“好了,为这点事情一家人闹来闹去的,伤和气干什么。小姑娘你好好跟你妈妈道个歉。年轻人嘛,服个软,你妈还真能让你去济宁路啊?”我仍然微笑:“她是我后妈。”“你后妈也不会让你去济宁路的。你放心,我在这里给你看好了。如果你后妈再有这个想法,你跑过来告诉我。”警察一挥手,一拍胸脯,世界在手的样子。我不动,但心里的愤怒并不比刚才少半分。我看着周令也说:“我宁愿被陌生人打,至少还能得到点儿赔偿。现在被我家里人打吐血了,我还要给他们道歉。晦气!”周令也没吱声,脸是苍白的。贾芳明当然听出这话不是对周令也说的,因此抢先用她那尖锐刺耳的声音辩驳:“你搞没搞错,是你动手在先,打的还是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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