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怎么会?一点也不丑啊。”周令也扶了扶头上的头箍,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身上穿的是我刚给她拿回来的白色衬衫长裙,露出一截枯黄的小腿。周令也说:“那你不要画我现在的样子。你画我好一点的样子,画我病好了的样子。”我其实一直没有觉得周令也生病。和她在一起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记得她有抑郁症,但到了后来我根本不记得这个事情。尽管她每天都会按时按点的吃抗抑郁的药物,但那些东西在我眼里和维生素没什么区别。所以周令也让我想她病好了的样子,我其实不怎么能想得出来。因为我觉得不会和她被她爸妈带走之前有多大的区别。但是周令也心里会有区别吧。我一边画一边想着周令也。想着她自己觉得自己病好会是什么样。我很快用铅笔打好草稿,要她过来看。但是她不肯,她要我上色,画好成品她才看。我于是跑去书店买了一盒从前舍不得买的彩笔。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哄周令也吃饭之外我就一直在画画。我画得很快又很专心,周令也的这幅肖像画非常迅速的就画好了。我拿给周令也看。画上的她戴着大红色的头箍,额头饱满,眼神明亮,看上去对明天充满希望。周令也靠在床头,她还是没什么力气,浑身的伤口又疼,虽然她不说,但我能听到她夜里疼的低喃。她看我的画,很仔细的看,最后说:“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我亲一亲她的脸颊,说:“等你养好伤我们就走。到时候你每天都会有这么快乐的样子。”周令也把自己的上半身缩进我的怀里,一边看着画一边抱着我,说:“那也太好了。”我和她畅想去了樟市之后的日子,说我发烧时候做的梦:房子,金毛,海边……周令也听得很认真。最后她搂着我的脖子说:“这听上去不太像我配过的好日子。”我抱着她有点儿不高兴:“胡说八道,你怎么不配了?你最配。”周令也看出我不高兴,没再说这样的话。她微微笑着,亲我的唇。-------------------- 有趣我只请了两天假,第三天准时上班。出门前我看着周令也吃了饭,然后告诉她我下班就会回来,让她在家里等我。周令也笑容很腼腆:“如果他们找来,我就躲起来。”我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他们不会找来的。”我前脚刚踏出家门,门还没关上,脚又缩回去。在周令也疑问的目光下我说:“今天是周三,明天我上最后一天班,周五我们就去樟市。”
这个事情我在上班的时候也告诉了老板娘。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听了我和周令也的事情之后非常唏嘘。她说:“你们周五几点的票?到时候我让你叔叔送你们去火车站。”我对她是谢了又谢,只说送就不必了,我们自己能过去,不麻烦你们。老板娘看我坚持,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之后到了饭点,店里也忙碌起来,没时间再多说这些话。忙到下午要下班的时间,外面原本还晴的天气陡变。乌云被一阵大风吹来,天阴沉沉的,压在头顶上看得胸闷。我和老板还有老板娘急忙把放在店外的塑料桌椅收进店里。最后一张收完,雷声霹雳而下,大雨倾盆席卷整座城市。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令也给我发的消息:下大雨了,你不用着急回来,我在家一切都好。我回复她:好。手机放回口袋里,老板娘留我在店里避一会儿雨。我说不用啦,我妹妹还在家等我呢。说起来也是挺神奇的。周令也明明比我大两个月,平时私下我也喊她姐姐,但是到了外人面前她永远都是妹妹。老板娘看了看外面的天,从吧台抽屉里拿出一把伞。我说不用,这么大的雨伞也不顶用,到时候被风吹坏了不值当。老板娘却说一把伞而已,有什么值当不值当。正在我们推辞的时候,我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电话号码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之后倒是熟悉的声音。贾芳明惊恐异常,在电话对面乱叫:“你赶紧回来!你爸没了!”‘轰隆——’雷声又一次劈下来。不是我心里的雷,确确实实是天上的雷。“你说什么呢?!”我反问她时声音都走调。“你快回来啊!”我挂断电话,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了三秒钟。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是给周令也发消息:贾芳明打电话说我爸死了,我回去一趟。周令也回我电话,但我什么都不知道。回答她的时候声音一直在发抖。告别老板娘,我跑进雨里的那一刻才发觉原来我还在乎他。他都把我打的高烧住院了,我知道他死之后第一反应还是惊慌害怕。我真是有病。其实后来隔了很多年我才想明白,陆建军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能联系得到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虽然有他不如没有,但是真的失去他和他形同虚设还是有很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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