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洗漱完毕,正好遇上来点名的布莱尔先生。莉莉像只小狗一般听话地跟在他的脚边,只是表情显得有些懒散。前者才停下来,它就悠悠绕到了秦思意身前,翻着肚皮在地板上躺下了。秦思意在名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布莱尔先生与钟情谈话时他就蹲在地上和莉莉玩。钟情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一双眼睛从秦思意的发梢落至脸颊,从鼻梁挪向唇瓣,勾勒着印出t恤的肩胛,也打量过那些被水汽蒸得泛粉的关节。钟情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可他的目光却移不开,锁在秦思意的身上,一动都不能动。第三次铃响结束后,窗外的灯光便暗了下去,寝室里也只剩下台灯和显示屏还亮着。钟情的英语不是太好,除了语言课的作业之外,文学史的老师也额外给了一份单词让他背。他微张着嘴不敢出声,只是窝在书桌的角落里悉悉索索一遍又一遍抄写。秦思意已经睡下了,就在靠窗的位置,占了大半面墙的玻璃窗将他框在中央,让起伏的侧影变成一道笼着光晕的曲线。钟情在书架上翻了翻,末了从中间抽出一本全新的速写本。他转过身将本子靠在椅背上,仅映着台灯散出的那一点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就将对方的轮廓描绘了出来。窗框将夜色割成整齐的长方形,明暗的边界极为端正且对称地卡在了少年的喉结与膝盖。昏黄光芒下的身体朦胧地裹着圣洁,那张精致的脸却落在了阴影里。秦思意闭着眼,从每一寸皮肤间散发出温润的静谧。钟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那两条交叠的小腿。它们匀称而纤细,有一种独特的少年才有的紧绷与柔韧,被扣紧了似的在脚踝处交错,于窗框外的黑暗中酝酿出月光一般的皎白。过尖的炭笔毫不意外地在钟情手中折断,他却痴迷地顺着线条继续画了下去。炭粉在纸面上勾勒出对方的轮廓,连同每一处褶皱,每一根睫毛,甚至扫过额头的发丝都一起精确地画了出来。钟情几乎忘了自己原本正在做些什么,世界似乎都只剩下了少年与夜色。有树影从窗外投进来,摇摇晃晃铺在秦思意的身上,连带着蹭过那道落在颈部的阴影,仿佛被吊死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这间寂静的寝室里。他在画完最后一笔的同时长长舒了口气,继而不带任何表情地在角落处写下了两个字。与秦思意无关,也同样不是‘钟情’。他将笔画刻得格外清晰,端正地映出了即将排练的剧名。——殉教。
作者有话说:注1+注2:资料引用自三岛由纪夫的作品《殉教》 夜读『整片银河都在其中运行。』学校的起床时间并不算早,只是秦思意和林嘉时约好了早上一起去晨跑。因此,当整栋宿舍楼都还沉浸在寂静中时,他却已然在布莱尔先生的办公室里签完了到,神清气爽地推门走了出去。钟情在迷蒙间只听见一阵被刻意放轻的细碎的响动,他困倦地闭着眼,直到铃响才骤然发现,窗边那张床上早就没了秦思意的身影。离开宿舍时钟情碰到了舍长,大抵是r国人不太爱笑的缘故,对方的神情总是显得有些严肃。后者站在楼梯的扶手旁,用一种格外平直的语调告知钟情,下午的课结束以后就回宿舍来排练。钟情点了点头,继而问到:“需要我去转告其他人吗?”他想白得一个去找秦思意的借口,尚且不善掩饰的脸上醒目地挂满了期待,可舍长却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末了转过身答到:“已经通知过其他人了。”钟情没了在早晨去找秦思意的理由,就连情绪都跟着低落了不少。他抱着课本独自往餐厅走,一粒石子踢得噼啪直响,也没注意离前面的人有多远,垂着脑袋便径直撞在了一片略显纤瘦的背脊上。“啊,抱歉!”他吓得赶忙后退了两步。身前的少年跟着他的话音回过头,好巧不巧正是秦思意那张格外熟悉的脸。钟情眼看着对方的眉头浅浅蹙了起来,弧度漂亮的唇瓣抿直又松开,好像想要教训他,最后却仅仅只是把音色压重了些,不太高兴地说到:“你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钟情皱着一张脸,想去看秦思意,又怕对方生气,只好时不时战战兢兢瞥上一眼,很快又把视线落回地上。“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看着地。”秦思意的话语中听不出生气,却一如既往藏着无奈。他心累地叹了口气,抬手将钟情的下巴勾了起来,一双眼睛漂亮地垂着,将将就与钟情对视在了一起。“要像这样看着我,知道了吗?”钟情觉得自己的整个大脑都好像停转了,迟钝地卡在这一秒里,傻乎乎的只知道要点头。他的鼻尖盈满了从秦思意袖口中逸出的香气,清淡又冷冽,缠得他甚至忘了要怎样说话。抵在下巴上的骨节在短暂的接触后很快放开,没了那股由秦思意施加的力,钟情便自然地将扬起的下巴收了回去。他不自觉地用指尖碰了碰对方先前按着的地方,温热的皮肤上仿佛仍幻觉似的留着一点属于秦思意的温度。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