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l市与江城的气候十分相似,除了偶尔出几天太阳,更多时候则都是阴冷与潮湿。他在进入餐厅后把外套脱了下来,挽在腕间抬手一摸,毛呢的面料竟然已经沾上了一小层细密的水汽。不知怎么,林嘉时今天来得格外晚,直到钟情在秦思意的面前坐下,对方才姗姗来迟迈入大门。秦思意抬头去看对方,目光便不自觉地扫过了钟情。他试着回避了一瞬,大抵又觉得尴尬,于是矛盾地看了回去,主动问到:“第一节课的预习作业写好了吗?”“嗯。”钟情的回答简短到让秦思意觉得有些不习惯。后者只好再度将视线落回了林嘉时身上,看着对方绕远路去接了杯水,末了回到桌边,坐到了常坐的位子上。“你要不要问问教练,这药真的可以一直吃下去吗?”林嘉时在秦思意说话的空档将药盒拿了出来,遵照医嘱,只将其中一片放在了掌心。“比完赛就可以不用吃了。”他说罢合着水将药片咽了下去,平静又温和地回看向秦思意,似乎在安抚,又像是不以为意。钟情沉默着听完了这一段对白,莫名在心里升起了一种算不上正向的预感。他不好界定自己的心情,分明想要和秦思意一样去提醒,可耳边却始终都有一个声音兴奋地回荡着——不要制止,不要阻挠。很多时候,就连钟情自己都会察觉到深埋心底的,对林嘉时的反感。他在对方举起刀叉的同一刻抬眼瞥了过去,继而随口说了一句:“要等拿正式拿到offer吧。”后者朝他看回来,算不上是诧异,却也还是短暂地犹豫了少顷。事实上,林嘉时也是有所动摇的,在停止服药,与拿到更好的成绩去换取未来之间,他已然迟疑着纠结了许久。钟情的无心之语显然是在为后者加码,漫不经心就向对方传递出了,连一个外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的讯号。林嘉时在那之后将一小块培根插到了面包上。他含糊地点了点头,却用肯定的语气答复到:“等学校定下来就好了。”早餐结束后,三个人开始沿着树林往教学楼走。或许是因为在先前有些了交流,秦思意破天荒地走到了钟情的身边,挨着对方沾了露水的外套,随着脚步间断的与对方轻轻碰上。钟情注意到了对方的小动作,但他并没有选择戳破。他有些读不懂秦思意的想法,故而只好小心去打量,偶尔垂眸,状似不经意地去观察对方的神情。
后者的怀里捧着几本课上要用的参考书,另一只手则自然地垂在身侧,泛着凉意的指尖不时贴在钟情的手背上,奇异的倒像是秦思意在引诱对方。树林里弥散着冬季清晨浓厚的雾气,恍惚间便让钟情产生了也许自己正身处梦境的错觉。他略显仓促地用食指勾住了对方的指尖,而后稍停顿了片刻,看着秦思意倏然转向自己,惶惶抬起眼,流露出某种挣扎过后的热忱。“牵手吗?”他并没有给出选择的余地,在这句话结束之前便兀自握住了对方。秦思意顺从地由着钟情将他攥在了掌心,自暴自弃地将指尖在对方的手背收紧了些,又低下头说到:“你的手比我热。”正是在这句话之后,走在两人前面的林嘉时微妙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地仿佛将什么话咽了回去,吱嘎踩着林间的枯叶,良久才冒出一句:“今年夏天你打算去哪里?”钟情不会懂,这句话对于秦思意来说就好像一句警告,指向明确地提醒着他,他的母亲不可能接受正令他悸动的缘由。夏天是并不属于秦思意的季节,那是紧闭的门窗,母亲不安的目光,以及幻觉一样,隔着墙壁传来的咒骂与尖叫。“回江城。”他在这句回答之后将手从钟情的掌心抽了出来,掩饰似的抱在了书本的另一侧,再没有和先前一样怀着不敢表明的心绪去靠近钟情。迈出林荫那一瞬,冬季的寒风裹着雾气骤然从湖面上扑来,秦思意这才侧过头,又一次靠近了钟情所在的位置。哪怕闭着眼,他都能猜到,对方正在看着自己。“有人和我告白。”秦思意听见,钟情的声音呢喃般在耳畔响了起来。像是由这六个字组成了一道魔咒,秦思意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躁动。他有些难受地始终让视线落在脚下,唯独听觉在无措中愈渐警醒,慌乱地将对方的话语排列到了最优先级,隔着薄雾去探听钟情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回应。“我要说什么才好?”钟情的语气甜津津的,并没有最初在那把长椅上的抗拒与忸怩。他像是在享受他人爱慕,傲慢且讥诮地用那些真心去试探秦思意,不自觉就从话语里流溢出一种近乎残忍的纯真。“我要接受吗,学长?”他已经比对方高过了小半个脑袋,贴着秦思意的脸颊说话时便格外强势地将倾身向对方靠近。后者只能被迫停下脚步,故作镇定地将下巴扬出一个自以为足够倨傲的角度,仍旧回避着钟情的视线,冷冷答到:“要问你自己。”“要是我说我想试试呢?”“那你就告诉那个人啊!”秦思意突然抬高了声量,他郁愤地盯死了钟情,稍克制了些情绪,继而说到:“你来问我干什么?你想答应就去答应,跟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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