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是不该有这样的反应的,对方想要恋爱也好,只是好奇也罢,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甚至按照布莱尔先生的说法,秦思意更应该给出答案,去引导或是去指正。可是他的心脏却在听见钟情的反问时格外短促地抽痛了一下,绞出从未有过的窒息感,让他在惶恐的同时莫名也生出了对那句话的抗拒。秦思意发现,他并不想让钟情喜欢上其他任何人。“可我在问你。”后者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钟情。”到底还是林嘉时看不过这场闹剧,他伸手拽住了钟情,少见地并没有纵容对方继续下去。“秦思意没有义务满足你的所有要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或许是拽住对方时太用力,林嘉时的手臂在说话间又一阵阵地痛了起来。他掩饰着将手垂回了身侧,颇为无奈地继续到:“不要太小孩子气了,耐心等一等。”彼时的林嘉时并不知道,钟情在与他对视的数秒里究竟想说些什么,他只能看见对方渐渐舒展了紧蹙的眉头,无甚表情地抚平了被揉皱的衣袖。他还当对方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只是尚且留着些来不及藏好的懊恼,于是也没等钟情回答,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眯眯的就说到:“走吧,快要上课了。”而假使此刻的林嘉时能够翻开钟情的年鉴,那么他一定会看到,自己的名字在被墨水盖过之后,又用鲜红的笔迹被写了出来。钟情太懂怎样依靠秦思意的心软去拿捏对方,他或许还没有办法达成自己最终的目标,可至少他懂得怎样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因此,还没等到下课,一个小纸团就从斜后方被丢到了秦思意的桌上。后者在打开前回头朝钟情的方向瞥了一眼,对方正摆着一副格外委屈的表情,老老实实低头做着笔记。【对不起。】被揉皱的纸条上只写着这样简单的三个字,秦思意不知道钟情在为哪句话道歉,却也不好就这么忽视这张纸条。他将指腹沿着褶皱抚了一遍又一遍,甚至笔墨都被染上了指尖,许久才忧悒地落笔,在下课铃响之后将纸条递了回去。【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下次,下次,再下次。秦思意的性格其实并不像初见时那样傲慢,那更近似于一种流于表面的伪装,而表象之下则是极少被人窥见的优柔。他总是温吞又纵容,放任钟情不断越过他设下的底线,溺爱一般,在不知不觉间被对方逼进了角落。“学长。”“嗯?”
“我其实一开始就拒绝了。”钟情在这天夜里悄悄拢住了秦思意的耳朵。他听完了又一篇诗歌,安静地看着秦思意熄灭了床边的小夜灯,而后抱着枕头穿过寝室,幼稚又黏人地说到:“我昨天做了一个恶梦。”秦思意好脾气地将床让出了一半,掀开被角让钟情钻了进去,才刚准备闭眼,后者就忽地凑到了耳畔。他跟着对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同样侧身将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裹着微凉的空气,轻声答到:“我已经不生气了,但你以后要听话一点。”说这话时,秦思意正背对着窗台。月光在他的脸侧勾出一道浅淡的弧线,那双眼睛却是明亮的,星子似的在钟情的凝视下闪烁着,从冬夜里轻易蒸腾出夏季才有的炽热。后者不由将手移到了对方眼前,茫然地探出指尖,极轻地在对方的睫毛上点了点。“有东西掉在上面了。”“帮我拿掉吧。”秦思意顺着对方的动作闭上了眼,他安静又温驯地将手搭在了枕边,在即将入睡的前一秒,模糊地察觉到,似乎有人贪心地覆住了他的手背。 预感『“可不可以,不要变成大人。”』树影在白色的纱帘后婆娑轻摇,钟情失眠了,睁着眼直勾勾盯着屋顶,又侧耳仔细去听秦思意的呼吸。他有些不好确定对方的想法,分明那双眼睛里应当装着和自己一样的情愫,可偏偏那些话语和行为又好像是只在拿他当一个过于缠人的学弟。秦思意离他很近,钟情是可以去吻对方一下,但是他没有。他害怕对方会突然睁开眼睛,将他的一切努力变成随着夜色隐去的狂热幻觉。“or new love pe at the beyond toorrow”(注1)钟情将睡前秦思意念过的诗歌呢喃般复述了一遍,捡着第三节的末尾叹息似的沉吟,好像那是句不该被认真诵读的诅咒,又或是一篇无法诉诸于口的禁诗。第二天上午,老师带着钟情和其他几个学生去了一场与青少年艺术相关的座谈会。他原本是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回来的,但钟情犹豫了少顷,继而提出,自己能不能去市内的游泳馆看看。林嘉时要在同一天参加新年以来的第一场比赛,青年预选赛的坐席向来不满,轻易就让钟情买到了亟待售出的门票。他顺着指示走进去,穿过走廊,从那个方正的入口进入了明亮的赛场。落座后,他颇有耐心地环视了一圈,末了不算多么肯定地将目光落在了某个人的身上。日子到了这一天,钟情已经不知道自己怎样祈祷才算是真正对林嘉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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