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该这么说的。但喉咙中就好像被哽进了一块儿滚烫的热土豆,我看着仇郁清,连声带都已经无法再震动了。我没说出一句话。最后挽留的机会,也从我的手中溜走。“你敢说你没有一刻怀疑过我?”微笑,仇郁清脸上的表情是讽刺的,“你敢说你没有怀疑过顾鑫的死跟我有关么?甚至……连我没给他钱,都将成为一种罪过。”没有,不是的,不会的,不是这样的。我多么想要让自己动起来,让自己变得像以前一样坚定,让仇郁清冷静一点,不要那么悲观,好好说,我们好好商量着……然而——“更何况,我向你隐瞒的‘卑劣’也远不止这些。”抽了抽嘴角,仇郁清脸上的笑意,暗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讽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裴森,你对我失望,本就是必然的结果。”“我们……就这样分开吧。”仇郁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将它放进了我的手中,“这是我给你的解释,什么时候决定将我忘记,就什么时候把它打开吧。”仇郁清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却仿佛已经失了聪,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本来,只是想要他跟我讲清楚。哪怕他骗骗我,哪怕他告诉我那天他大发雷霆将顾鑫赶走……我也是不会怪他的……吗?缓缓地,手抚到了自己的胸口,我扪心自问了我自己,最终得出的答案是——不尽然吧。难道就没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了仇郁清,觉得顾鑫的死跟他脱不开干系么?或许我可以欺骗自己,但我拙劣的演技,却无法欺骗仇郁清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的确,他说得没错。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算在那之后我与仇郁清“和好”,顾鑫的死也会如同一道永远不可弥合的鸿沟,它会横在在我们之间,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原。仇郁清是个追求极致的家伙。不纯粹的爱、夹杂着嫌隙与背叛的情感,他向来是不屑于要的。就连那些利益至上的人,在他眼中都跟贪食着腐肉的秃鹫差不多。任何目的不纯的事物,都会被他打上平庸卑劣的标签,像他这样的死脑筋,宁可死得干干净净,也不要在一滩淤积的烂泥之中苟活。枯坐在沙发上,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而过,我不知道,或许我的世界自仇郁清离开的那一刻起,已经凝固了。顾鑫不在了,仇郁清跟我分了手,这世界上还有谁会真正意义上地在乎我呢?垂眸,望着眼下一直被我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我感觉那似乎是一个小小的黑洞,是诱惑着要我去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又或许是因为我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下定决心将仇郁清忘记,所以缓缓地,我还是将那笔记本打开了。“…………”“……”狗项圈里的摄像头,照片,y先生,以及……身为跟踪狂的“那个人”。凝望着那些痴狂的文字,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已经被掐断了。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仇郁清会选择把这个笔记本给我。他真的希望我忘掉他。甚至希望……我恨上他。的确,他做出的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哪件不是足以令人感到胆寒、尖叫一声然后逃开的呢?更别说最终,牵扯到了顾鑫的死亡。我不跟他分手,那才是奇了怪了。哈,哈哈哈哈哈……任由落下的眼泪浸湿了笔记本上的文字,那一瞬间,我甚至只希望自己的心脏也被这无尽的黑夜吞噬搅碎了。躺在床上,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巴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全部忘记。忘记那些不堪的曾经,忘记同他相爱的过往,忘记顾鑫的死,忘记……自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关于他在我生命中的所有。都忘记好了。都能忘记,就好了。“叮咚——”按响了杨天鹏家的门铃,回忆之外,我的脸色却是无比平静的。或许是因为已然历尽千帆,又或许是因为相较于失忆前“突如其来”的冲击,这次真相的到来是那样地“循序渐进”,所以就算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也并没有将我的身心一下子全部摧毁了。杨天鹏打开门,见是我来了,立即露出笑逐颜开的神色,而我竟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弯起眉眼,也向他回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真是变得强大了啊,我。该说不愧是接受了心理治疗的人么?“哎?你眼睛怎么这么红?”那张圆圆的面孔杵到了我的跟前,片刻的探究后,杨天鹏擅自得出结论了,“不会又跟仇总吵架了吧?他把我们裴哥惹哭了?”……他这么说倒也没错,实际上我现在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回头去跟仇郁清进行交涉。“那个,杨天鹏,今晚上我们加下班吧,我明天到周末,可能都得请假了,我有事得回老家一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再度回忆起顾鑫的死,初次得知这一消息的悲痛,再度细细密密地降临到我身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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