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纵颐首次以修为闻名于修真界时,她过往的血泪也被一一挖掘出来,一时间成为了各大宗门长老们教导弟子的正面案例。翌日清晨,沈纵颐倚着软榻,听阿愫讲修真界关于她的种种事迹,细眉低敛,静和美好。阿愫说着说着便捧着脸对师姐发呆,痴笑着道:嘿嘿嘿,师姐您可真好看。不愧是师姐嘿嘿,谦卑的样子也好看嘿嘿沈纵颐抬起眼皮,含笑瞧着痴迷的少女,纤指戳了戳阿愫眉心,阿愫这般喜欢师姐吗?阿愫陡然回神,脸色顿红:师师师姐,我我刚才把心里话说来了吗?嗯。沈纵颐打趣地说,师姐倒是头一次知道阿愫如此爱师姐呢。阿愫捏着衣角,小声道:谁能不爱陆浑山大师姐呢?什么?没,没什么师姐!我去帮你看看师尊怎么没来!沈纵颐撑着头,在阿愫离开后,目光逐渐沉冷。无以剑之主名动两州。她才不要由一把死剑给予的名声。她首先是沈纵颐。沈纵颐这个名字,日后会比任何神剑都更能震动人心。想着,沈纵颐伸出细白指尖,眸光深沉地盯着指腹上的一缕魔气。魔气在她的指上缠绕、黏合、旋转。它比灵气更亲近她。 感谢沈纵颐眼尾余笑, 眼神却清淡地注视着指尖上的精纯魔气。这些魔气异常地呈现出一股清透乃至纯洁的蓝青色。金乌州的灵气为纯白色,汇聚在一起时,视觉上像沉甸甸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丧布。她从没得到过这些丧布的亲近, 修炼吸收灵力, 于沈纵颐而言好比是从抢夺重孝人的丧服。便是一时夺到手, 也必然面临着血腥的代价与被怒夺回去的时候。焉极魔气的出现, 好比扯开了紧紧蒙住她修炼之途的厚湿丧衣后, 露出的雨后晴色。昨夜发现能从幻境中唤出无限制的魔气时,沈纵颐便哑然。她先是小心地触碰它们,而后便被蓝青色透明的魔气迅速地包裹住了双手。干净温暖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手上传来, 魔气迫不及待如乳燕投林般流遍了她的全身。但无以剑并无反应。这柄号称能斩尽天下阴邪的神剑竟没有对魔气发出攻击, 连一丝剑鸣都无!
直至那刻,沈纵颐才明白焉极幻境给她带来了什么。是取之不竭、随取随用的精纯魔气,也是连无以剑都察觉不了的无上力量。简而言之,她若想修魔,随时随地都可以,因为她身负一口能产生无穷尽魔气的神境。从前沈纵颐都是旁观身侧人获得机缘的庆贺者, 她对着宗门里的天之骄子们那意气风发的神情,不知多少回假笑到掐得掌心指痕渗血。而今终于到她了。她也得到曾经可望不可得的了。焉极幻境是魔神遗迹,也是她的神迹。虽然现在除了腕上这颗红痣, 和对它能提供修魔的魔气外,沈纵颐对焉极的其他效用并不明确。隐约之间,她认为自己得在修魔后, 乃至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后, 才能开启幻境更深一层的作用。她等得及, 毕竟她都等了一百年了。但现行阻碍是,她得先堕魔, 而后才能修魔。沈纵颐见过修士堕魔,卞怀胭成魔那日,灵台破碎散出的庞大灵力笼盖了整座陆浑山。入目是白茫茫一片,小师弟手掌握着半截自剖的剑骨,血淋淋满身,光华弟子服上的金纹也尽沾着赤红。在四面八方赶来的人潮中,沈纵颐站在山石后,静静地抱持着手臂,记住了卞怀胭堕魔的每一个步骤。不同于多年前注视着邬道升白日飞升的迷惘失措,她眼见卞怀胭剖剑骨、碎灵台、受天罚、塑魔魂最终,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肥马轻裘的肆意剑修,变成了人人厌恶的魔修。卞怀胭离开陆浑山前,最后一句话是:师姐,再见记得对我留情。时隔今日她还记得自己内心的平静。甚而因为观望的时间稍久,而厌倦地打起困眼。沈纵颐和每个修士一样,初入仙途吸收灵力前,都要以魂魄向天道起誓必不自甘堕落成魔。若有修士堕魔者,仙途断裂,神魂碎而魔魂生,生前永受天罚,死无葬身。因有天道之力,故而不论修为高低,只要是修士,堕魔时必将引天罚,那场面无人不识。天罚遮掩不了,堕魔必是万众瞩目。这些断绝了沈纵颐悄无声息堕魔的可能。但不堕魔只能为人鱼肉。修魔势在必行。沈纵颐敛眸微微一笑。其实她也不必遮掩。做了一百年陆浑山大师姐,她在众人眼中陆浑山大师姐慈悲纯善的形象早已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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