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么?少女嗓音清浅地追问了一句。陆叔兢莫名颤了颤心神,抿唇回道:娶妻。他本不该指望沈纵颐能多在乎他的这个回答。自春心有动以来,他和她之间向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可是她既然能多问这一句话,是不是对他也有微末的情意在?贵族子弟但及弱冠便应成家,这是他们心知肚明的规矩。纵颐若是对他毫无情意,怎会明知故问?陆叔兢紧张地喉结攒动了两下,他盯着沈纵颐的脸,目光一错不错:前些日子家宴,皇后娘娘见了我,说待两年,会为我娶一位身世样貌俱佳的妻子。臣斗胆,想从殿下这儿他没说完的话落在沈纵颐耳中自是被解读完毕了,她轻笑抬眼,看着这平日里矜贵圆滑的少年露出期待羞赧的神情,倒是别有一般风味。只可惜她向来不关注旁人的事,也从未在娘那儿问过陆叔兢的事情,又愿让他承娘的情,于是便道:娘娘如此看重你,为你选的妻子自是家世显赫、样貌不俗的,不必着急,或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身份真正显赫的贵女都在京城中,大家平日里素有交往,彼此认识可不是近?殊不知这话在陆叔兢听来,完全换了另一种意味。近在眼前如今在也眼前不是心心念念多年的储君殿下又是谁?思及此,陆叔兢内心深处涌出一股喜悦,父亲所言不虚,未来储君选皇夫,他陆叔兢是第一人选!除了高兴,他还生出急不可待的渴望来,恨不能光阴似箭飞逝,他明日便是及冠礼方好。是、是。娘娘和殿下待臣一向是最好的。陆叔兢用极大的克制力按住了喷薄欲出的欢欣之情,只恐在接到婚诏之前失了礼,叫沈纵颐不喜鄙薄。嗯,时候不早了,本宫便也不遮掩,与你明说罢。沈纵颐神情肃穆,看得陆叔兢心头一跳,跟着担忧起来。是何事,能让她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若有需要他的地方,他自是义不容辞。叔兢,此事本宫已在早朝时得了你父亲和陛下的允准,现在才问你,只肯你勿要恼我。殿下您说。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她一声吩咐便可。
陆叔兢认真地望着沈纵颐的眼睛,茶褐色的眸子亮如灿星,少年气的真诚在他这双眼睛里表现得淋漓尽致。沈纵颐望着他如此漂亮的一双眸子,想起几年后他战死时合不拢的双目,扯唇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叔兢,跟本宫上战场罢。她盯着他,表面温和实则暗潮涌动的明眸专注地望着他,不容其有片刻的伪装。陆叔兢愕然,他怀疑地咬了咬唇,你也去?!不可置信之下,他连敬语都忘了说。沈纵颐自然也无意于此时纠结这点小事,目光沉沉地看着少年再次道:是。不止本宫,你还有沈合乾,我都要带到边疆打仗。还有沈合乾!?他这个刚入宫就高热不退的废物去岂不是拖后腿!自己好歹精通六艺,骑射俱佳,又对她一片丹心,在战场上自会尽心尽力。可沈合乾不同,他被皇室视作耻辱多年,心中指不定对殿下生出多少怨恨之情。善待良多,可能也只是养出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不愿意?陆叔兢表情复杂多变,沈纵颐看着看着不由得眯起眼,倾身一只手勾起他下颚,唇线抿直,眼神打量:你瞧着有许多放不下的。万料不及沈纵颐会忽然靠过来,虽然她气势深沉,近身压迫的目的远大于亲近,陆叔兢却还是有些无措地眨眼道:臣极愿意。也没有放不下的,但存着许多疑惑,望殿下为臣解惑。沈纵颐看人很透,知道陆叔兢没有旁的心眼,也就松手坐了回去,低眸淡声道:问吧,想问的都问干净。下颚处残留着一点她纤指的凉意,陆叔兢伸手轻轻触了下,一触即分:臣想知道殿下为何要亲自定边,您身份尊贵,容不得半分闪失。至于沈合乾,死便死了。像他这种废物也只有死在战场上才能发挥出最后一点价值。国将不存,本宫何以来的尊贵。沈纵颐心神难松,不由往后倚住椅背,眉心拧出轻微的皱褶,别问这些小事了,本宫的命自有本宫自个儿担着。你们现如今便有仙术定住本宫的身,本宫也有本事金蝉脱壳去边疆。只有一次也好,便是虚幻也罢,她也一定要试着用自己的双手挽国势于将倾。她不想出了幻境后,再一个百年的日日夜夜用来反思后悔如今的不作为。焉极既也暗里提醒要她行事无忌、从心向明,那么何必她苦苦自缚。至于归宥那儿若是她率兵败敌国,归宥这位敌国皇帝不过也是阶下囚,任她玩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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