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酒往前推了推,沈合乾终于是抬起手臂将金樽僵硬地接了过去。沈纵颐拿着自己的那杯,撞了撞他手中樽,而后道:你可还记得你我初见?臣永生记得。沈纵颐笑睇他一眼,不必总是这般严肃。朕不过是想说,沈合乾,当初朕拉住你往楼阁上跑,是为躲只会呼唤公主的鸟儿,当初要躲,是因他们除了聒噪对朕并无害处。可今时不同往日,美而无用之物会害了朕。沈合乾,切记,勿要做朕的鸟儿。沈合乾愣了下,连带他体内的邬道升都目光沉沉陷入沉思。前者惊心于沈纵颐对自己的希冀之重。而后者,却似新认识了沈纵颐般。主神素知沈纵颐修仙之前乃一国公主,但剧情从未细说其身份尊贵,他与归宥一样,自进了幻境后方知晓沈纵颐竟是一国储君,是举倾国之力培养的储君。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思及她被测出的废灵根,以及其被看轻的百年。无情如主神者,这一刻竟也与沈纵颐感同身受。倘若她不是废灵根,那么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的美貌不是祸端之源。弱小才是。主神陡然间像明白过来了什么。他终于意识到攻略者们失败的原因了。通过保护沈纵颐让其不受伤害的途径不是真正的救赎,只有帮助她也变得强大起来,才能真正地阻止她爆体。邬道升是沈纵颐师尊,比起今廿今熹甚而是和归宥比较,他其实才是最适合帮助沈纵颐强大的人。如今邬道升是他,他便是邬道升主神尚未从思绪中回神,忽然感到喉间滑入一阵灼烈的液体。他陡然抬眸。沈合乾将合卺酒饮尽,感受着酒液划过喉腔的辛辣,他沉闷地抿了抿唇。他不善酒力,但也不舍拒绝陛下给予。至于陛下方才所言他沈合乾不会是谁的附属,但一定会是沈纵颐的奴仆。奴从主令。甚么鸟儿,她既不要,他也绝不会做。沈纵颐见其喝完,便随之饮罢手中酒。酒水入喉,她摘下翼善冠,青丝微散,抬起莹白绝色的脸:你可还要这般站着与朕讲话?
沈合乾蓦然间明白了。他俊容微红,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羞意上脸。臣关门。他折身将殿门关阖,双手仍停留在门上时,耳侧已听见轻微的衣料窣动之音。沈合乾蜷起手指,长睫如蝶翼般轻震。他收回手,攥紧拳,垂眸迈动长腿走入帷帐之中。你这身红衣是为?从心、由之。沈合乾拘谨地坐在床侧,紧接着便将今日本来要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沈纵颐听完,似笑非笑:若非是你沈合乾,其他任何一人与朕说这些,朕都疑心他对朕是爱得魔怔了。沈合乾僵了下,他抬头看向沈纵颐,轻轻道:臣也可以是任何一人。沈纵颐笑容微淡,沈合乾,你对朕只是忠君之情,莫要与其他混淆了。这是他第一次反驳,或许也会是余生的最后一次。沈合乾紧盯着沈纵颐虽含笑但并无暖意的双眼,像孤狼投靠头狼时般决意又忐忑:我没有。他不自称臣。他以爱慕她的男子身份自称:我没有混淆。今夜之前,我假装将它们混淆。因为我不敢有希望,胆怯于私情会让您抛弃我。但是现在,陛下,我想说沈合乾没有说下去,他的话全被一个吻给吞没了。他敛下眼皮,看见沈纵颐细腻如雪般的皮肤和乌浓的长睫,唇间触感温软,他下意识想沉迷,可是同时,他的心阵阵作痛。沈纵颐抚上他侧脸,阖眸无声。沈合乾一壁沉沦于她的温情,一壁又无法自抑地流下了泪。未尽之言和着泪水咽进腹中,沈合乾伸手撩开女子鬓角碎发,修长指骨轻柔而珍重地覆在其眼角。夜深,花烛依次熄灭。云月尽藏,天地无光,轻纱柔曼无风自舞,宫内素有善琴者,专为贵人悦乐而日夜练习。时也,琴师得新琴,琴身温润如玉,却有几道陈年旧痕,白玉有暇但不掩玉之华贵。琴师十指纤润,轻轻抚过琴身,琴音轻泄,如泣如诉。琴师少见如此音色者,淡笑,继而指腹下摁,琴弦反压住琴师柔软指腹,琴师轻拢琴身,另一手拨弄琴弦,弦音动听,只是尾音轻颤,似有钝涩。这是一把幽隽好琴,此音只更添韵味,琴师自欢喜。试琴稍罢,琴师着手奏乐。或因自小在皇室中成人,琴师生而有天赋,胸中自有乐理,指尖拨弄几番便能听得番悦耳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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