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不该有甚表情。主神无恨无悲,正如忽略了心头的悸动般忽略了身体上的疼痛,他垂眸盯着沈纵颐眼角的泪,看了很久。是为谁流的泪?他茫然了一瞬,四肢逐渐冰冷,视线慢慢模糊。邬道升分魂快死了。主神亲手递出去的刀自然可破除一切灵力保障,足够沈纵颐很轻易地一刀就结果他。死亡降临的很快,勒在猛兽脖颈上的绳索收紧,猛兽安然接受死亡,没有挣扎。但连死亡都能冷漠看待的眼睛,最后一刻却盯在女子柔嫩眼尾,露出了人性化的疑惑:你哭什么?主神问道。回答他的只有沈纵颐愈发阴漠的眼神。她厌恶他。离开《仙行》前,主神这样意识到。待下次再见,他必不会一年只见她两面。她会是邬道升的道侣。 师姐定然是无辜的!邬道升倒了下去。沈纵颐手背舒展, 沾满温凉鲜血的匕首从手心滑了下去,掉在地上,碰出沉闷的响儿。执刃扎进那具坚实宽阔胸膛时的兴奋感慢慢从心中褪去, 深眸中精亮的灿色亦随之暗沉。沈纵颐白腻的左脸溅着几滴血珠, 随着她低眉, 血珠而在白皙脸颊上流出一道深红的轨迹。极致的红极致的白, 两相融合, 衬得她面容圣洁又妖异。周遭死寂,沈纵颐垂着乌浓的眉睫望向地上冷却的尸体,静静地, 忽而又道:规则能彻底杀死外来者吗?在识海中艰难消化主神灵力的焉极闻言, 灵识团子的它无端悚然地一愣,竟一时不能理解沈纵颐话中的意思。直至神色沉静的女子抬起头,隔着虚空,那平冷的眼神恍若利箭般直直射向识海里注视她的焉极。焉极灵识团一抖,体内属于主神的复杂力量溢出体外,丝丝缕缕的白光顷刻间被广袤识海吞噬殆尽。焉极抖得幅度稍大, 努力之下,终于能维持着平和的声线说道:主人您已经、已经杀了他了。不过半刻钟,魔灵便会回归您体内, 三日后神格完善,您便可可是她淡声打断它,他会回来的。而她不想他回来。
焉极哑然, 呆呆地望着沈纵颐。虽然它很愿意看到外来者们被主人杀死, 也希望主人恢复魔神神格重掌修真界, 但是但是它还是低估了主人的无常。规则能彻底杀死外来者么?不仅是将外来者从这个世界赶出去,而是将他们, 彻彻底底地摁死,让其消亡在世界之外的时空里。可以么?焉极仿佛从沈纵颐深幽的眸光中读出催促与不耐。它的主人有双世间仅有的漂亮的、迷人的眼睛。在她弱小时,焉极见惯了这双眼睛里盈满清泪、盛满柔情,它总是为此恍惚沉沦,即便眼睛的主人看不见它,也径自地沦陷进去。那些爱慕贪恋主人的人很难说他们最初的时候,不是被主人这样吸引的。连焉极都是恍恍惚惚不可终日,恍惚地见证了诞生它与主人的世界如此毁灭了两次。此刻,它终于等到了主人的苏醒。沈纵颐冷淡又漠然的姿态唤醒了焉极千百年前甚至更久远之前的记忆。魔神魔神,是魔也是神。魔神从来是复杂的,她能带来希望也能赋予世间绝望,她可以纵情便可以守正,她行事有时邪恶得令人发指但有时也纯真到让人怜爱总而言之,即便是焉极,即便是规则,它也看不透魔神的想法。可是对于她的问题,焉极有明确的答案。它羞愧又谦卑:主人,除非外来者们主动放弃其身上的某种契约力量,甘愿成为我界中人,否则我杀不死他们。若能轻易杀死外来者,焉极便是冒犯规则限制,也会自发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铲除。我界中人沈纵颐若有所思,白皙的指腹划过腹前绸衣的暗纹,轻轻按了按细软的腰绦。她眼前浮现出两个人影:卞怀胭、江春与。焉极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们啊,是的主人,他们在第二世时便不再是外来者了,我现在就能让这二人魂飞魄散永无再回的机会,主人您要不必。沈纵颐摊开手,白嫩的掌心中覆盖着浅淡的一层青蓝色浮光,纯净透澈的光晕里氤氲着游丝般的紫金光源。这是冥河最深最黑暗的河底里提炼出来的纯净光源,是千百前便与魔神一同沉睡消失的魔灵。即便形若游丝,在指尖绕来绕去时还发着细细的颤抖,看上去孱弱不堪,似乎随便一挑便能将其拨乱扯断。但是看着微弱的青蓝光团,连规则焉极都不敢不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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