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我炖了点大骨汤,多喝点儿,以形补形。”宋母端着汤盅走出来,招呼大家落座吃饭。宋斯年笑着打诨,“好久没放这么长的假期了,人都躺懒了。”宋卿抿着唇看了他的手一眼,说:“今晚的碗我洗。”“不行,上次就是你洗的,执勤表轮到我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闲也别抢我活儿干吶。”宋斯年佯装生气。宋卿冷笑说:“行,我看你用脚洗碗,给你颁个身残志坚的奖状。”“啧,一点儿也不可爱。”宋斯年单手抱了宋知意,小姑娘乖乖地趴在他肩膀上,“走,我们不和姑姑说话。”电视节目是宋父随便点的综艺,类似于喜剧小品的表演方式,偶尔发出一阵提前录好的笑声。饭桌上,宋父问宋斯年对上次相亲那姑娘的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那姑娘说的是祝遥,宋斯年下意识瞄了宋卿一眼,略略烦躁说:“爸,我二婚,就别耽误人还没结过婚的了吧。”“我简直懒得管你!”宋父生气地说。两人又拌了几句嘴,宋父突然把矛头转向了沉默的宋卿,温和道:“么么啊,还没问你呢,谈恋爱了吗?”宋卿握紧了筷子,咬住了前端的两粒米。宋斯年见她表情不对,忙插科打诨,“哎呀,爸,你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儿啊。”“臭小子,我问你妹妹呢,关你屁事!”宋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宋卿缓缓放下筷子,深吸了口气,说:“我有话想说。”宋父宋母对视一眼,一脸期待,宋知意不谙世事,只有宋斯年脸色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姑姑,要多吃蔬菜。”宋知意沉着脸教训人,装作小大人的模样,精致的五官竟和宋卿有几分神似。宋父与宋母向来宠她,奶呼呼的小孩儿刚发话,全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没人注意到宋卿倏地展眉。“知意真乖。”宋母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往她小山似的碗里夹了块糖醋排骨。宋知意微仰着下巴笑,睁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哒哒哒跑到餐桌另一侧,用她专属的卡通短筷,夹了青菜放进宋卿碗里,“姑姑,爱心传递。”小孩子的心思浅,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宋斯年,像在等待大人的夸奖。宋斯年不甚明显地竖起大拇指,小声说:“厉害。”
宋知意咧着嘴笑,缺了颗大门牙,俏皮地说:“爸爸,合作愉快。”这样一打岔,宋家父母也就忘记询问宋卿,一顿饭因为有宋知意故意撒娇卖萌,倒也吃得其乐融融。饭后,陪父母看电视是亘古不变的项目,从过年就攒下来的干货成了消遣,恍惚之下竟真有几分节日的气氛。宋知意拉着宋斯年切磋围棋技艺,宋卿咬了下唇,为刚才的头脑发热感到懊恼,就差一点儿她就主动出柜了。还好有宋斯年拦着,宋卿没错过父女俩明里暗里的互动,不过,宋斯年又是如何知晓她的心思的呢?宋母看了会儿电视,说熬不住先去睡了,宋父抿了口茶水,忽然想起宋卿吃饭时未来得及说完的话,摘下老花镜,闭眼轻揉眉心,“么么,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清醒下来的宋卿不可能说,她望向父亲,瞥见他两鬓白发丛生,脸颊上堆积了黑斑,想要隐瞒的心变得愧疚,不动声色地敛眸,遮掩住眸光里的不坦然,“我也忘记了。”宋父点点头,并未多在意。电视里放着回放的家庭伦理剧,有个新生的小女孩儿,小脸皱巴巴地团在一起,旁边的人都在笑,只有她在哭。宋父有意无意地说:“你生下来的时候比她还小,我和你妈费了不少心思,才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他语气很是怀念。他又提及身强体壮的宋知意,说:“光看模样,宋知意倒是长得更像你,估计比你亲生的还像。”宋卿目光微凉,夏日炎热的天气竟会觉得手脚泛冷,握紧手机,四角硌得掌心有点儿痛,她许久未曾松手。她的父亲,含蓄之间也尽是催婚催生之意。宋卿沉沉地吐了口气,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爸爸,我不想结婚。”闻言,宋父瞬间紧拧着眉头,额头皱纹横生,神情威严,撂下两个字——“胡闹”。宋卿想起了门后面放着的那把钢尺。“这种想法以后万不可再有,婚嫁丧娶自古就是这样,你想要做些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宋父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理智,并未像小时候那样动辄就让着跪下反思。男人的声音盖过了电视演绎的琐碎,气氛顿时有些僵。宋知意扯了扯宋斯年的耳朵,拢着小手,小声说:“爸爸,我们帮帮姑姑吧。”宋斯年刮了下她的鼻子,“这还用你说。”不结婚就是离经叛道了吗?宋卿知父母传统,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让她难受得无以复加。她的父亲显然很生气,脸红到脖子根,这让宋卿联想到老家的庙会,江城的雪下起来能堆到膝盖,外祖父是个村庙的守庙人,她与宋斯年每逢年节都会被叫去扫雪,她喜欢把深埋在雪里的土地公公刨出来,其他的神仙都由宋斯年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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