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松手。”应云卿大惊失色,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眼看自己最脆弱的痛处就要被迫展露人前,一时之间,羞耻与愤怒齐齐涌上心头,温润公子终于拿出了身为天家子弟的威严。他脸上愠怒,咬着牙,从齿缝中生生挤出两个字:“放肆!”乔知予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不喜欢这样?”她没有得寸进尺,见把人惹毛了,就将鞋袜又给人利落的穿回去,面无表情,就跟没事人一样。“臣听说下肢不健,可以热灸。”乔知予将内力运于掌上,将掌心烘热后,伸手捂在了面前人脆弱的膝盖上,“这样呢,舒不舒服?”她眸色沉沉,目不转睛的看着被逼到马车角落的清秀公子。她的目光太盛,将退无可退的公子紧锁其间。应云卿被乔知予有如实质的注视看得头皮发紧,感觉被面前男子长年累月身为一军统帅的威严气息笼罩,让他呼吸之间都有些凝滞。乔知予见他神思恍惚,拧了一下眉,“说话。”“舒,舒服。”此话说完,应云卿仓惶别开了脸,脖颈上都染上一层绯色,两只手搭在身下座位上,不自觉的抓紧。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乔知予唇角微微勾起,再次从上到下打量了面前人一遍,那黑沉沉的眼眸里意味深长,既像是居高临下的欣赏,又像带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逼塞的空间,侵略性的眼神,越矩的举动,强势且不加掩饰的男人,被迫的肢体接触……有那么一刻,应云卿甚至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只斑斓猛虎饥肠辘辘的凝视,似乎那猛兽正思考着该从哪里下嘴,才好把他这只毫无还手之力的绵羊吞吃入腹。但好在,淮阴侯并没有失礼太久,许是出身世家的教养和礼仪,遏制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念头。乔迟坐了回去,回到他自己原本的位置,与他拉开了距离,也将那只温热的大手从他的腿上移开。男子端坐在马车一侧,双目一闭,开始闭目养神,神情端正,好似是个从始至终都端肃克己的正人君子,好似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景亲王自作多情的一场幻觉。膝上的热意退去,冰寒刺骨的感觉再一次攀附上来,甚至冰寒之意比之前更甚。应云卿无措的抿了抿唇,双手用力把自己撑起来坐直,眼神却忍不住再次落到身侧那人的脸上。趁着那人闭目养神,阖上了那双洞若观火的锐利眼眸,他才终于敢如此刻一般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视线描摹他深邃的眉眼、挺拔的身姿。
马车外车水马龙、市井嘈杂,马车里光线昏暗、对坐无言。在这长久的沉默中,景亲王忍不住想起了一些往事,想起自己和面前这位神明俊爽的将军那狼狈不堪的初遇。应云卿第一次遇到乔迟,是在十年前。彼时的他还不是亲王,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乔迟已经成了他大哥麾下百战不殆、凶名赫赫、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一员大将。其残虐之名,连一直在江南游学的应云卿也有所耳闻。那时战祸蔓延到了江南,没有任何人可以独善其身。应云卿听了母亲的劝告,收拾好行t囊北上,去投奔起兵割据后已在中原站稳脚跟的同父异母的大哥应离阔。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可惜他实在太年轻,一路上被人套了话,因此迅速被河曲边缘一支正与大奉军作战的敌军盯上。骏马还没载着他跑出河曲,敌军就连人带马将他按在了丰州川。那时正值晚秋,枯水的阳河之畔,烟波浩渺,芦花飘荡。敌军名为南楚,其据地为胡山以南到阳河以北,这些时日以来被大奉将领乔迟带兵步步蚕食,如今只剩丰州川一带,再退已经退无可退。面对着魑鬼一样残虐的乔迟,南楚军将领决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捉到他令南楚将领异常兴奋,决定好好利用他这个筹码,设下一个死局,引诱一向对应离阔忠心耿耿的乔迟踩进这个局里,好令这个杀了南楚无数兄弟的大奉将军死无葬身之地!应云卿被放在敌军将领的眼皮子底下,在大帐里,眼睁睁看着南楚这一群身经百战的武将一步步布置好了一切。智谋之高超,算计之歹毒,下手之狠辣,令他这个刚从家中长辈照拂下走出的年轻书生不寒而栗,万念俱灰。应云卿知道这一局对他而言,是个死局。如果乔迟不踩进这个局里,他就会被南楚杀死祭旗。如果乔迟明知有诈也要来救他,最后的也只会是两人一起身死乱箭之中。第二日,南楚将领便将他五花大绑,压到阵前叫骂。丰州川前,阳河之畔,地势宽阔,秋风萧瑟,芦花飘飘。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古人的许多诗词都曾提到此处,而他也有幸有过拜读,然而没想到世事奇妙,这仅在书里见过的古战场,竟会成为他最终的埋骨之处。日头大得晃眼,大风刮着河沙吹得天地迷蒙,身边南楚将领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骂阵的声音震耳欲聋。对面的大奉军纹丝未动。据说乔迟智计过人,绝非愚忠的蠢材,而他也并非是大哥应离阔本人,只不过是庶出的异母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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