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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基·鹊桥仙(上)(23 / 33)

酸涩。她身为广陵王,是断不可能嫁为人妇的,陈登身为广陵太守,还是颍川陈氏子,要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她若不愿,竟也这样执着地甘愿在她身边蹉跎一生。

于是她安抚地轻轻摩挲了一下陈登的手背,然后笑眯眯地道:

“虽说此事也算解决了,广陵民心也短暂稳住了,可元龙先斩后奏还是该罚。”

“既然元龙自请责罚……那便罚你半年俸禄,再加一个月禁食鱼脍。”

眼见着陈登的面色迅速垮下来却不敢吱声,广陵王心下一松,笑眯眯地扯着他往回走。

“别这么看我,华佗说了,少食鱼脍对你身体有益。”

“主公……主公,罚几年俸禄都行……换成十日如何?”

“要不主公索性查抄了陈氏吧,我无家可归正好投奔主公……”

“登全盘交由主公做主……主公……”

广陵王听着陈登在身边絮絮叨叨,不自知地浮现出一个柔软的笑意,脑海中却在想,不枉她这辈子第一次祈求神佛,陈登这般该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既然陈登都说全盘由她做主了,那她觉得算就算。

初春的天气本就阴晴不定,不巧又赶上倒春寒。

郭嘉身子虚,被这突如其来的乍暖还寒一刮,整个人似乎都轻了去,像是要被风吹走了,额上随即生出滚烫的热意来,印在面上生出点艳绝的红潮。

天气这样冷,他还发着这样的高热,却仍靠在花楼二层的窗棂边上,也不管那从缝隙中透进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只是安静地看不远处那一片尚且稚嫩的春草。

郭嘉在想什么,整座花楼没人能猜到。实际上,大约这整个天下能猜中他心思的人也不过屈指可数。花楼的姑娘们不忍心,间或拿着帕子或端着姜汤来劝过几轮了,他倒是还会与姑娘们调笑几句,但姑娘们一走便仍会像只乏了力气的纸鸢一样怔怔地垂下眸去。

她们问他在看什么?郭嘉笑着说在看尚未长成便先遭了变数的春草,好可怜呐;问他要不要去歇会儿发个汗,兴许能好的快些,郭嘉轻轻摇摇眼前姑娘的衣袂,弯起还带着病气的眉眼唤说姑娘待嘉真好,这可让嘉怎么还呀。

姑娘们又问郭嘉可是在等谁?郭嘉一愣,笑着摇摇头却没说话,于是姑娘们也都知趣地不再问了。

连日的高热烧得他意识都迷蒙起来,眼前能看见的未来却越发繁杂也越发清晰。好热……是什么样的热炙烤着他,又是什么样的热在灼烧这整个天下?

在这样没日没夜的滚烫中,忽然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覆上了他的额角。那是一只柔软的、还带着一点料峭寒意的手。

郭嘉听见一个清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在天边唤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像是他的神只在钦定他今生名为郭嘉郭奉孝的命运:

郭嘉……郭嘉!郭奉孝!郭奉孝郭奉孝……那声音从遥远逐渐变得清晰,他在头疼欲裂中听见那声音在不知道对谁说你们就让他这样发疯?

郭嘉忽然觉得好笑,他也便笑了,只是试图出声时才发觉自己的嗓子疼得要命,干得像是火堆旁被蒸干了的柴,只能发出些喑哑的气音了。

这一点点微弱的动静倒是让那道声音的主人将注意力又移了回来,于是他又听见一声咂舌,干燥的唇上随即被啪地覆上了一块浸了水拧至半干的帕子。郭嘉近乎是贪婪地汲取着那点湿润的凉意,也不知究竟几日滴水未进了,几乎是本能地伸出了点舌头去够那块帕子试图吮出更多的润泽来。

这下他听见了一声低至几近不可闻的叹息。

郭嘉又感觉到有一只手再次覆上了他的额头。很奇怪的是,那手明明不再带着寒意,甚至还是温热的,他却忽然觉得身体里时刻不曾停歇的燥热火焰随着那只手的抚摸开始平息下来。

他的本能在催促他重新陷入沉眠自我修复,郭嘉内心却又有一个声音在执着地催促他睁开眼。睁开眼睁开眼睁开眼吧睁开眼看一眼。于是郭嘉真的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广陵王几近可以称得上瘦骨嶙峋的单薄脊背,纤弱得像只蝴蝶,却时刻那样笔直地挺立着。

郭嘉的唇微微动了动。

“我的心头肉……咳咳………咳咳咳……”话语未尽便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他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挪到了美人榻上,手脚冰凉,血液却在身体里狂热地涌动,几乎像是沸腾了似的,头晕眼花,浑身都散了力气。于是他看见广陵王转过身,一丝不苟束起的墨发往一边摆动了一下,露出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醒了?本王还以为你这回是醒不过来了,正打算差人去与文和商量一下如何处理奉孝的后事呢。

眼前人皱着眉头话锋尖锐,却还是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的热度,接着把他扶起一点让他能靠得舒服些。“郭奉孝啊郭奉孝,你一天天究竟在想什么?居然把自己折腾成了如此凄惨的模样……啧。”

郭嘉于是扯出一个笑来,“殿下……哈啊……终于……咳咳咳………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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